“这就是百机楼。”林松岩因为白天已经来过一次，这时候开口为其他人介绍，“这里就是鬼戏的戏台。”
此刻虽然距离尚远，但是举目眺望，也能够依稀看到黑色的楼台被木栏围住，戏楼的周围也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火将整座建筑映照得无比辉煌。
在空地上分散的人群，在戏楼的前方再次汇聚起来，熙熙攘攘，翘首以待，戏台上面，此刻也是灯火明亮，只是屏风的前方空空荡荡，未曾有人影出现，显然大戏并未开场。
戏楼的前方，是一个半圆形的场地，围绕着戏台砌成一条条石凳，此刻，靠近戏台的一部分石凳上已经挤满了观众，后面的人群仍然在不断地朝着前方围拢。
陈默和李言找了一个稍远的地方坐下，这里勉强可以将灯火辉煌的戏台看清，中间又隔着几层观众，一旦有事发生，也能留出足够的反应空间，而且旁边就是走道，一旦发生情况，也可以快速地逃离。
他转头看向四周，找到了其他参与者，一方面他们是被人群挤散，另一方面也是事先的安排，七个人分散就座，就算有人遭到灵异攻击，也不至于牵连所有人。
陈默打量着周围，崔武和王明在前方不远处，左边是李尘音一个人，后面稍远一些的是林松岩和张洁贤，这时两个人依然选择戴着古怪的面具，保持着和戏台更远的距离。
熙熙攘攘的人群，汇入戏楼之前，吵吵闹闹地就座，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陈默抬头望去，只觉得黑色的夜空仿佛也被周围的灯笼映亮，整个红鸾镇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
就在这辉煌之中，突然只听前方一声锣响，声震九霄，刚才还无比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们停下了交谈，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戏台上。
一卷锦缎被人从戏楼上扔下，在辉煌的灯火中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几个字，无法分辨，似乎写的正是今晚的戏名。锣声越来越急，如同骤雨一般敲在人心上，伴随着锣声，钟鼓建起，人人屏息凝气，显然这鬼戏就要开场了！
锵！
又是一声锣响，疾风骤雨般的锣鼓戛然而止，压抑许久的人群，陡然爆发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原本空空荡荡的戏台上终于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之前他们在楼道里见到的那名白衣男子，也就是白班主。
因为掌声和叫好声太过嘈杂，他们听不清白班主说了些什么，只见到他朝着人群躬了躬身，转入戏台之后，安静片刻的锣鼓再起，铿铿锵锵，他们听不出什么问题，只觉得无比吵闹。
忽然之间，满场的大红灯笼，骤然熄灭，整个戏楼前的空地变得一片黑暗，只余下戏台上一盏灯火，映照出屏风后面人影绰绰，有尖尖的戏腔破空传来，尖细的声音不大，但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娓娓清唱。
“手拖着无娘儿慢步行走~忍住了伤心泪痛断咽喉~唉，但愿得进京去功名成就，父女们重相会再不担忧~”
李言的眉头一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这时，只见戏台上逐渐亮起两只灯笼，映照出一幅厅堂模样的场景，屏风后的人影也走上了戏台前，正是一男二女三人，衣着一黑一白一青，脸上都带着面具，用听不出是哪里的唱腔咿咿呀呀地唱着，只让他觉得无比怪异，偏又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
唱罢，青衣男子一声叹息，念白道：“端云，快于蔡家婆婆叩头。”
另一名身着黑衣，身形纤细的女子，随即低头上前，伏身叩拜，那白衣婆婆急忙上前搀扶，三人的脸孔具是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和那唱腔一样说不出的古怪，只见那白衣婆婆尖声唱道：“如此你便是我亲家，从此将文书一笔勾销，再送你白银十两，我就把她当我亲生养~”
“爹爹呀！”
“女儿呀！”
台上，青衣男子女黑衣女子难舍难分，黑衣女子哭着扑对方怀中，青衣男子接着唱道，“寄人篱下不能和咱家比，切莫要任性耍顽皮，倘若任性又淘气，你挨打为父心悲戚，唉，心悲戚~！ ”
青衣男子与黑衣女子分开，退入戏台后方，只剩黑衣女嘤嘤哭泣，宛如野狐嚎叫，刺人耳膜，那白衣婆婆上前，将黑衣女子搂入怀中，尖声唱起：“人生最苦是别离，从今后咱们两相依，不若你从此改名叫窦娥，我把你当做亲生女，你管我叫声娘，只要你听话守规矩，我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演是……窦娥冤？！”
听到这里，李言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这两个字，顿时让他恍然大悟，这一幕所谓的鬼戏，并非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目，演的分明就是在后世里家喻户晓的窦娥冤。
听到这里，不仅是陈默和李言，其他参与者也都是流露出疑惑神色，虽然他们对这古怪的戏码并不了解，但是听到这番唱词和对话，尤其是窦娥两个字，却是再明白不过。
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一幕，正是窦娥冤的第一幕，名曰“送女”，那青衣男子，显然就是窦娥的父亲窦天章，而那白衣婆婆，自然就是蔡婆了。只是在惯常的戏台上，窦娥
都是一身白衣，但是这鬼戏之中的窦娥，竟然是一身黑衣，虽然样子装得是柔柔弱弱，却抑制不住三分戾气，唱腔也是嘶哑无比，仿佛野狐捏着喉咙，尖着嗓子嚎叫一般。
他再转头看去，只见满场观众，一片如痴如醉，完全被戏台上的表演吸引，偌大的场地中，竟然雅雀无声，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仿佛都能听见。
台上，咿咿呀呀的尖细唱腔再起，喧天的锣鼓中，灯火渐暗，第一幕送女之戏，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幕戏，你能看出什么吗？”李言压低了声音，走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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