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会议人抬手擦了擦额头雨水，走到茅草屋前敲了敲门：“喂，里面有人吗？”
周围电闪雷鸣，阴风呼啸，看着台上那门扉紧闭的茅草屋，张洁贤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紧张，突然有些担心，随着那扇柴门的开启，会不会有什么恐怖之物从里面走出。
不过他显然是有些过于紧张了，灰衣人敲了两遍门，柴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启，走出来一个有些矮胖的男人，上下打量着灰衣人：“你是何人，说话怎么这么讨厌。”
灰衣人随即开口：“我主仆二人走到这儿，赶上大雨了，要在你这借宿一晚。”
矮胖男人皱眉：“你说借宿便借宿？”
此时，被称为“大人”的白袍男子急忙走上前来：“我们是京城来的，去往南阳。行至此间天降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得已在此借宿一宵，还请主人行了方便。”
矮胖男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也算不了什么，只是……”
白袍人会意：“刘升，你且将那骡套给我拿来。”
灰衣人取来骡套，白袍人将手伸入其中，取出一绽纸元宝，“既是借宿，当然要略表谢意。”
看着纸元宝，矮胖男人目光顿时一亮，嘿嘿笑了一声：“如此这般，咱也就不客气了，客官您请进来吧。”
白袍人一面整理着衣服，一面顺手将包袱交给灰衣人，虽然是纸糊的元宝，但那灰衣人接过包袱的时候，明显看到肩头一沉，似乎这里面真的都是沉甸甸的银两，而那矮胖男人的目光，则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包袱，嘴里却说着：“两位大人的衣服都湿了，不若脱下来让小的给烘烘干吧。”
白袍人不疑有它，随手将外衣脱下，交与矮胖男人，灰衣人也解下包袱递了出去，矮胖男人的脸上也带着一个古怪的面具，但是，陈默仿佛依然能感觉出，面具下的面孔，仿佛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放下沉甸甸的包袱，矮胖男人伸手指着堂下几张圆凳：“客官，请坐。”
待几人坐下后，更是将身体往前探了探：“请问客官贵姓大名？”
那白袍人随即回答：“在下刘世昌。”他又指了指一旁收拾的灰衣人：“这是我的家仆刘升。”
话音未落，陈默忽然觉察到，身侧的李言微微转头，神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发现了什么吗？”他马上开口，低声询问。
“我知道这是什么戏了！”李言也同样压低声音，“年幼时，家父曾经带我们回乡听戏，其中就有这么一出！”
“这是北宋的乌盆记！”
“乌盆记？”陈默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出戏的戏名。
“对，我确定，这就是乌盆记，又称为奇冤报，讲的是一起贪财行凶的命案！”李言语速很快，马上向对方解释，“这个刘世昌，就是乌盆记里的受害者，刘世昌本是一名富商，回乡时因大雨借宿于赵大之家，因为露了钱财，被赵大谋财害命，并将尸体剁为肉泥，烧成乌盆，所以叫乌盆记。”
“原来如此。”陈默只觉得浑身一寒，昨晚上那鬼气森森的窦娥被砍下头颅的一幕已经足够惊悚，今天这赵大谋财害命，将尸体剁为肉泥，烧成乌盆，这样一幕，不会也要在戏台上出现吧。
“然后呢。”他强压住内心的震惊，问道。
“有一个叫张别古的人以打草鞋为业，一日他到赵大家中讨债，赵大以乌盆作抵押。张别古带着乌盆回家，刘世昌冤魂出现，向张别古尽诉前情，请求他代为伸冤。张别古带乌盆至包拯处告状，包拯遂审判了赵大，刘世昌的冤案昭雪。这就是整个乌盆记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许多年前看过的故事，但是，因为这部戏的内容太过惊悚，给李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不到，再一次看到乌盆记，竟然是在鬼戏之中。
而且，尤其让他在意的是，除了谋财害命，将血肉烧进乌盆的恐怖剧情之外，在这个故事中，甚至直接出现了刘世昌的鬼魂现身，到时候，谁知道戏台上出现的是真鬼还是假鬼，李言更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这鬼戏，果然很可怖。
这时，台上的那几名戏伶，还在自顾自地对白，那矮胖男子，也就是赵大，朝着刘世昌拱拱手，“刘客官失敬，不知道贵处是什么地方人。”
“南阳人士。”
“哦，做什么生意发财？”
“贩卖绸缎为生。”
那赵大哦了一声，“贩卖绸缎，可是大本钱的生意。”
“哪里，不知赵兄又作何营生。”
“嗐，在这儿开了一家小小的盆儿窑。”
说到这里，那赵大突然话锋一转：“客官星夜赶路，又遇着了大雨，怕是还没有吃饭吧？”
刘世昌点点头：“正是。”一旁的刘升也转过头来：“我还没有吃饭。”
赵大马上起身道：“只顾着说话，竟忘了这一茬，我这就给客人预备些酒菜，驱驱寒气。”
刘世昌点头：“如此有劳了。”
说着，戏台上灯笼一黯，这一幕戏，算是结束了，然而陈默和李言两个人对视一眼，分明都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不安和担忧，这酒菜之中，怕是要下毒了……
片刻之间，台上灯笼再次亮起，场景已经转入了卧室内，只见一黑衣妇人，戴着个尖嘴猴腮的面具，坐的床边，看到赵大进入，嘿嘿地发出怪笑。
那赵大看到尖嘴猴腮的妇人，身形也是一顿，似乎显出了几分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来，叫了一声“家里的。”
那妇人嘿嘿怪笑：“怎的？”
那赵大凑近了，“我告诉你，前厅来了两个投宿的，包袱里面尽是沉甸甸的银子，我一问，原来是南阳的富商，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将这些银子留下来。”
那妇人嘿了一声，仿佛在嗔怪，“你不是个当家的嘛，怎地还要向我拿主意。”
赵大讪讪地摸了摸头，“不若我们趁他二人熟睡，带着这些银子逃走，等天一亮，量这二人也找不到咱们。”
看到这里，李言突然叫了一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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