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在靠近神社的山前大路下分开。后面跟随着的成员们——不论是保镖还是侍者,全都整齐划一地分成两排,像是排练了许久。
一对跟着参加婚礼的丈夫,一对则跟在妻子后面。
在即将开口告别之前,小说家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脸上有所不满,他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这和平常的她有所区别。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对方应该感到很开心才是……起码在表面上如此。
因为,对于要和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结婚这件事,神代叶从来没有表露出不满,反而表现得十分期待。
小说家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演技,但在日后的相处中,这方面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
这个小姑娘虽然另有目的,可是想要和“某人”结婚的念头却绝非作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就这样喜欢上他了,小说家觉得自己和神代叶间的感情还是挺淡漠的——除了有婚约的联系作为羁绊以外。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某人”是谁都行,只不过正好被他碰上了。三日月静流——也就是神代叶的父亲,刚好希望能利用上自己,父女俩的欲求可谓一拍即合。
至于女孩为什么会渴求结婚,这就不是他能知晓的了——小说家隐隐约约觉得,恐怕是为了“体验人生”吧。
因为对于过去的神代叶来说,当下的生活属实是一种奢求,没有自由、如同牢狱般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久太久,所以在霎那间得到解脱的他,需要用各种鲜明浓烈的色彩来涂满自己那空白一片的人生履历。
在小说家表现出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系应有的理智考量与忧虑后,身为女方的神代叶竟然还吐槽自己是“婚前忧郁症”……可想而知她有多么期待了。
“我很期待和别人结婚的日子,但是我不喜欢婚礼上我要穿的衣服。”
轮椅上的女孩嘟着嘴巴抱怨道。
“穿起来又厚重又麻烦,还不如让我穿着高中生制服去结婚。”
小说家有点无奈。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显然并不会有好心人在这时候跳出来发言指责、并说明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大家全都在装木头人呢。
“每件衣服都有它不同的用法和场合,这就是社会赋予它的价值。”他只好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水手服就该在学校里穿,而在婚礼上就该穿婚服。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就这么想:反正一辈子就穿这么一次,就算很不舒服,忍忍也就过去了。”
“就因为是一辈子才有一次的经历,所以才不想委屈自己啊。”
神代叶的嘴巴翘得老高。不过她似乎很快就自己想通了,重新展露笑颜。
“算了,你说的对,忍忍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亲爱的,你觉得好看吗?”
“当然。”
“我觉得那种西式婚礼上穿的白色纱裙当然是好看啦……”她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可是传统的衣服看起来不会很怪吗?感觉就像怪谈里的幽灵一样……”
“白无垢很可爱哦。”小说家回答得十分爽快,“女人一生中,能穿上最纯净的白色衣服和最纯净的黑色衣服的机会都并不多见,在我看来,那就是她们人生中最漂亮的一刻。”
神代叶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笑着说道。
“你这话可不吉利呀,除非亲爱的你死了,否则我是没有机会穿丧服的才对。”
“那可不一定。”
小说家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要是你爹死了的话,也行啊。”
如果是普通女人听到这句话,恐怕要勃然大怒了吧,但神代叶显然不在这个“普通女人”的范畴内,她在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下,反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亲爱的,你真是太聪明了!”
神代叶并没有要压制音量的意思,以至于旁边那群刚刚还在装木头人的家伙们,这会儿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一副绷不住的样子。
“但是在我面前诅咒父亲大人去死,可不是件好事哦。”
这位神代家的现任家主,一本正经地劝说道。
“要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就该好好教训一顿了。不过,毕竟是亲爱的嘛~呵呵。”
小说家耸了耸肩。
“你这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啊。
于是,他们又在一起走了一段路。本来在大门前就该分开,可是这对新婚夫妻还是粘在一块儿,一边谈笑、一边放慢脚步,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一直到神社门口附近,准备为他们换衣服的人已经等候在那了,年轻人们才不得不说再见。
离开前的最后时刻,轮椅上的女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她的眼神看上去比刚才认真了点。
“关于你刚才的事说的话,我其实是无所谓的。”
“嗯?”
“就是你说会有人来抢亲这件事啊。”
神代叶回答道。
“放心吧,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你的其他女人起冲突。假如真的有人冲破阻碍上门找我麻烦,我肯定二话不说选择投降。”
小说家被她逗笑了。
“你的父亲不会这样想。”
“和他没有关系。……当然,不要误会了,我很期待今天的到来,期待着能和亲爱的结婚,又或者说,我的身体都被你玩了个遍了,如果还不能把自己的下半生绑在你身上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女国中生摇晃着脑袋,将这起有关于将自己的贞操和肉体作为权力交易牺牲品的丑恶事件,说得轻描淡写。
“不过,即便如此,相比起婚礼,我还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确认。你能理解吗?”
小说家诚恳地点点头。
“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呸,你可真不要脸。”
神代叶似乎是想要朝他脸上吐唾沫,不过在注意到某人期待的表情后,还是抿起了嘴唇。
小叶那副冷淡又真心的神情,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瞬间消失不见了,她重新换上了属于新婚妻子的热情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再见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