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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伤患出自无花巷，那他注重皮囊就说得通了，不仅在意，可能更是执着。
久居深宫的老太医也知那是一个男人出卖皮肉的地方，供金陵城中贵妇人以及特殊嗜好公子玩乐，要高雅有高雅，要萎靡也有萎靡。
难怪羌笛公子身上百般风情，他一大把年纪了看着都偶尔晃神，甚至曾一度怀疑离宫太久，在这满是汉子的军营待出问题了。
知道这是一个来自无花巷的人，他就不奇怪了。
只是不知这无花巷的人，怎么偏偏就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当起了护卫，还同娘娘的丫头牵扯不清。
"吴太医，羌笛身上的疤痕可能祛掉？"
"嗯？"吴赫一个激灵，才发现竟然又走神了，看来还是得抓紧把人治好送走，不然他也要神志不清了。
老太医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方才经过老夫一番慎重的思考，这疤痕别说是老夫，就算是叶老先生在此，也无法彻底清除。"
只准她们叫老叶头的老头子，被吴赫尊一声叶老先生，没想到同为医者，叶老头子心满意足的受着了。
可是吴赫刚刚一脸春情，真是在思考祛疤之事吗？
采采低声道，"难道这世间没有比老叶头医术更好的郎中？"
"老夫游历的地方有限，知道的也有限，若是采采姑娘有幸寻得，还望能引荐给老夫。"
在辰国，上至整个后宫，下到整个太医院都知道吴赫是医痴。从凤阳城他为老叶头鞍前马后也可知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吴赫早年行走江湖，中年才因东宫羡入宫。如果连他都不知道还有何医术高明之人，天下之下，茫茫人海，自己又该如何找人？
"采采姑娘。"
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是娇媚动人，吴太医心神又是一晃。
和采采一起看去。羌笛只着寝衣，衣襟半解，胸膛半露，皮肤比许多闺阁的女子还要细嫩，左胸张扬着一点红。
眼睛黏在上面差点下不来，吴赫直念罪过罪过，咬咬牙狠心的转过头，连招呼也不打，老脸通红的仓皇失措跑了出去。
长期如此，恐怕他也得好男风了，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你怎么出来了。"
眼前的场景太过香艳。采采心猛跳，耳朵尖都红了，脸上却不显。
这一系列的变化，羌笛并没有看见，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采采和吴赫的谈话中。
他双手撑着门框，"采采可是嫌弃羌笛身后这些疤痕丑？"
低垂的眼眸没敢看她，只有自己明白心里有多忐忑。
本就因着小姐才敢和子应争，可是他现在有了这些疤，他虽然没看过身后，也知道比子应丑了不知多少。
总归他是习惯了无花巷，知道皮相对于男人和女人同样重要，如果他因此被采采嫌弃了??
如果被采采嫌弃了。他也不怪她，也不会后悔。
皮相保住她的命，羌笛以为值得。
况且是他自己愿意舍命救她。
从来没有见过羌笛这个样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自信，采采不喜欢这样的羌笛，她喜欢他保护她的时候那样无畏，也喜欢他风情万种美的明媚。
第二次没有言语调戏她，在狼林救她时一次，今次见她是二次。
男人不可只看表象，他为了救她才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柔肤，她又怎么会嫌弃他。
想提起这伤都没好就到处乱跑的男人丢回床上，采采犹豫了一下，还是生硬的回答，"没有。"
采采也明白她闲静少言，很少会多说话，小姐已经习惯了她的方式，但是羌笛并不在她身边，恐怕对她的方式很难接受，于是极有耐心的补充，"我不嫌弃你，你也不丑。"
这时候的采采并没有意识到她少了几分冷淡，以往只是冷眼旁观，现在开始考虑对方的感受。
"真的？"眸中一片潋滟春光，一闪便滑了过去，"采采姑娘不必安慰我，也不用因为我救了你就对我不同，羌笛救你乃是羌笛甘愿，羌笛因为救了采采姑娘感到自豪。"
"我并不是在安慰你。"她该怎么和他说呢？她真的不嫌弃他，有救命之恩的那层关系，就算她解释了他也不会信。
如果没有把握好度，让他误会反而不好。
书中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采采却不这样认为，欠上的总有别的方式偿还，婚姻大事不该成为报恩的筹码。
她只说了这一句又不说话了，羌笛心中的失落更甚，被放在床上了，他小心翼翼的探问，"我会想办法祛疤，采采能不能先不要和子应在一起？"
被子上晕染了一片伤药，采采扒拉着丢下床又重新抱了一床被子给他搭上，"我不会和子应在一起。"
采采身在其中却不知，旁人比她看的明白，她对子应的情因为什么压制住了，羌笛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私心却希望那层东西不被拨开。
"皇上，国师有信过来。"
这还是大军离开后君九月传的第一封信，东宫羡展开以后面色凝重的走出去，正好采采钻了空子从怀里掏出装了几日的信，"小姐，这是国师临走之前留给您的信。"
重病的叶叶青对双耳不闻窗外事，东宫羡每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也是左耳进入右耳出去，清醒过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和她说过什么。
但是这封信却不一样，这是君九月留下的信，里面有她在意的东西。
叶叶青手忙脚乱的展开，看到内容后整个难以抑制的失声，犹自不能相信信上的内容，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
"小姐，怎么了？"
好久没见过自家小姐激动的样子了，难言的喜悦怕被人知道一样紧紧压抑着。
对于一起长大的丫头，叶叶青从来不会有事瞒她，把信给采采递过去。
"小姐，小小姐要??"
"不行！"叶叶青着急的一把捂住她的嘴，慌忙的左右看看，盯了门口好一会儿也没有人进来才松手，用口型说道，"这事儿不能给东宫羡知道。"
采采紧跟着闭嘴，眼神撇了撇那封信，意思很显然，信该怎么办。
叶叶青乐不可支反反复复摸来摸去，"别着急，先让本小姐把玩一会儿。"
一字一句看了数遍，信的内容都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还是舍不得放手。
"叶儿。"帝王处理了事情大步走进来，叶叶青拿着信有些慌乱，脑子停止了思考，顺手就把东西往枕头下面塞。
"小姐，"采采眼疾手快，抢过了东西握在了手手里，"羌笛的药得换了，我过去看看。"
两个人的面色越来越不对，东宫羡轮番看了两人，在采采出去之前开口。"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二人异口同声，"没有。"
帝王又问，"采采刚刚藏了什么东西。"
握着信的手紧了紧，采采支支吾吾道，"那是??那是??"她该说是什么好！
灵光一现，叶叶青扬声道，"是情书，是羌笛给采采写的情信，情信！"
不禁对自己的才智折服，为了更让人信服，叶叶青挤眉弄眼，"采采真是的。羌笛都有胆子写，你怎么能害羞不敢看呢，情书还让本小姐给你看。"
情书？
采采的会因为一封情书而慌乱？这倒是稀奇。
事不关叶叶青，帝王不会过多追究。他因为叶儿好转的精神头而高兴，帝王心情很好的道，"叶儿若是喜欢，朕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可好？"
叶叶青干笑，"呵呵！"心里则是翻了白眼，她因为小月牙儿开心，谁想看他写的情书了。
但是侥幸躲过一劫，又让她心头一松。
轻松的神色落在东宫羡眼中，他想，叶儿果然是喜欢看情书的。
采采握着情书撤离，意外的看见门外的子应脸色不太好看。
生病了吗？采采想，是不是该去寺庙上香了，最近大家不是受伤就是生病的。
冲子应冷淡的点点头采采就想走。
子应轻轻一闪，就挡在她面前，"箭伤好些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采采戒备的后退一步，"小伤而已，不劳您担心。"
箭伤是小伤？
那什么是大伤，羌笛背后的是吗？
舍命救她一次，她果真记住了！如果可以，他也想救她。可是没有那个福气。
从皇上成婚以来，她和他就生疏了，但是他受命做的那些，却无法和她解释。因为不管为了什么，他确确实实不把她珍视的小姐面前造次过。
脑子里一团乱麻，子应握紧剑柄，"他给你写了情信？"
握剑的架势是干嘛，只要她说是就杀了她，还是要去找重伤的羌笛打一架。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不可能让他得逞，采采暗自戒备，面无表情冷淡出声，"和你无关。"
是，羌笛写信和他无关，可是她收下了。明知道娘娘对她和羌笛乐见其成，她还把信拿给娘娘看。
他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子应竟然也会发脾气，而且还会口不择言，对着采采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控，"那个无花巷出来的不男不女有什么好的，就因为救你一命你就动心？没想你竟然也如此肤浅！"
她肤浅，她肤浅和他有关系吗？
明明嫌弃她，还要惺惺作态装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样子，不过一封"情书"就让他露出原本的面目、那副恶心丑恶的嘴脸。
说她就算了，竟然还说羌笛。采采不知道她是因为被指责生气，还是因为羌笛被嘲讽生气。
她就知道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指着子应的鼻尖颇有气势的质问了回去。
那天的阳光很暖，她指着子应的鼻尖，"我不对救我性命的人动心，难道要对一个骂我肤浅又对小姐无礼的人动心吗？子应，我知道你针对小姐不是本意，可是你现在这样，真是让我恶心。"
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失望，看在子应眼中，他好像被冰刀子绞碎了心，"采采。"他愁肠百结，"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采采就当听了个笑话，"你这样看轻旁人的人知道什么是喜欢？这样的你，又能比谁高尚？羌笛比你不知好了多少，羌笛是真正的男子汉。"
据羌笛后来说，那天日光照在她的身上，摄人心魂，他仅仅穿了寝衣站在风口，却也不觉得冷，暖意盈盈流淌在心间。
羌笛说，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细水长流，从来不曾心惊动魄过。但那一刻的采采就是一道强光，强势的贯穿他。
他怦然心动，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一刻相忘。
如果没有那些事，他以为会就此幸福一生，此生无憾。
采采也在庆幸，就算发生后来的事，羌笛也没有放弃爱她，不至于她活在永生永世的地狱里。
日光温暖，却照不进子应的心。
她说他没有羌笛高尚，她为了维护羌笛讽刺他。
可能从他喜欢她开始就错了，明明知道当初皇上要利用娘娘，他就不该喜欢她。
"采采姑娘。"
不远处一声妩媚的轻唤，子应也不得不承认那声音很好听，好听到采采刚听见就迫不及待跑了过去，关切的扶着他，"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脸上的表情不见得温柔，说话的语气却很柔软。原来采采也可以对除了娘娘以外的人有用不完的耐心。
羌笛看着采采，眼神专注，说话声也是温柔的，里面有隐隐的颤动，让人无法忽视，他道，"采采姑娘维护羌笛，羌笛很高兴。"
里面是满满的清泉，流动着溢出滩滩春水。潋滟的目光留的长久，采采总算看清楚了。
他的面貌阴柔，很好看，不如子应那样硬朗，可也不会让人把他和女人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人竟然被说成不男不女，那个人是眼瞎吗？
从受伤之后，他的眼睛失了光彩，今日光彩重现，像斑斓的琉璃，再看见他的光华夺目，采采嘴角带笑，"本来就是他说的不对，我实话实说，不是在维护你。"
扶着他，"来，我们进去。"
子应紧紧的握着拳，直到那房门关起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一拳击向廊柱愤然离去。
采采的身体奇迹的好转，帝王看的连连称奇，不明白有心事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好了，他连她的心病的原因可都没搞明白。
不管怎样，只要她好了就好。
青雀适时拿来一个大大的长木盒子。说是适时，不是因为小亲卫有眼色了，而是因为叶叶青生病以来，帝、后根本不可能亲热，所以不管他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算打扰他们。
长木盒子放在帝王的手臂上捧着，小亲卫乐颠颠的邀功，"属下幸不辱使命，皇上过目可还满意？"
竟然用了水桶粗的长木盒子！好笑的看了青雀一眼，东宫羡并不着急打开盒子，"你都看过了？"
小亲卫一点也不谦虚，"当然看过来，铸造的师傅可是鬼斧神工，竟然做出了这般细致的??"
小亲卫竟然又会了一个成语，不知道在哪学的，"行了。"眼看就要说出重点了，东宫羡打断他。
"是不是鬼斧神工，朕要好好看看。"
木盒子打开，里面还用了布包着，木桶粗的一捆。
东宫羡再看了小亲卫，眼神开始发凉，想把东西从一侧抽出来，才发现两头的布都被缠进去封死了。
帝王的眼神更凉。
叶叶青莫名其妙的看过去，"你们买这么多布匹做什么，还是大红色的，有人结婚了要做喜服？"
小亲卫的神秘一笑，"娘娘等下就知道了，"然后自告奋勇拆布匹，布匹竟然有丈把长，散落在寝房的地面上好大一摊。
小亲卫这才拿出三尺宽的物事，竟然是把剑，剑身小巧，花纹??花纹??
小亲卫递上剑，"皇上。"
帝王把剑放于叶叶青面前，"叶儿可还喜欢？"
长剑就在面前，小巧精致的剑身。花纹繁复，不知道打磨师傅怎么做到的。
只是这剑看着怎么有些眼熟？想着向东宫羡腰间看去，可不是眼熟，两把剑除了大小，其他几乎一样。
帝王注意到她的视线，解下身上的剑鞘拿在手中，和叶叶青的并排，"这把剑是依照本王的剑打的，精致小巧女子可用。"
叶叶青仔细对此了两把剑，不仅远观一样，就连近观，花纹的位置也是一样，不过一个粗一点，一个细一点。
惊讶的咋舌，叶叶青惊讶道，"这是奸夫淫妇款？"
"??"帝王抚额，"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叶儿可以说这是夫妻款。"
手上把玩新得的剑，帝王的话，她到底听进去了，不由得撇嘴，"跟皇上夫妻相称的人可多了。"
"??"这张小嘴为何总会最会气人！忙着讨好娘娘的帝王自然不能同她计较，"叶儿如果不喜，朕回去就送走她们。"
"你当女人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
他一个皇上，后宫统共也就三个女人，并且除了皇后他一个也没碰，还被皇后娘娘嫌弃上了，可算是史上最憋屈的帝王了。
但是为了叶儿，他通通忍了，把剑挂回了腰间，帝王首次打算和她谈谈。
"叶儿，朕因为要用郝文武才让丽妃入宫，但是丽妃入宫，朕从来没有和她发生什么，想必叶儿在宫中也知每每朕去碧幽殿，静悠殿的婢女都会以雨妃腹中胎儿不适把朕叫走。"
这个她当然知道，胎儿天天不稳还能保住？书本中常见的争宠戏码而已。
那江初雨呢？他连续留宿静悠殿，难道也要告诉她什么也没发生，那么孩子怎么来的？
虽然在凤阳城他和她说过一次，但是没有详细说明，她终归是不信的。
心里想知道，她也不会问出口，以免在帝王的眼中落了下风。
"至于雨妃的胎儿更不是朕的，那是余末迟的孩子，朕和她说好保她孩子无忧，让她和胎儿做掩护帮朕避开丽妃，因为丽妃并未有孕，可以侍寝。"
"余末迟不是死了吗？"
捂住嘴，话已经脱口而出，想吞回也来不及了。
帝王欣慰一笑，"叶儿，你还是在意的是吗？"
"没有没有。"叶叶青否认的极快，生怕否认的慢了就被东宫羡以为她默认了。
东宫羡也不追究她话中真假，细细思量他做的那些值不值得，嘴上还在解释，"余末迟是东宫屿的人，所以在服刑之前就被偷梁换柱救下了。至于朕为何没歇在云霄殿，那是因为朕想把你摘离危险，就连禁闭，也是因为无人来去云霄殿，也就无人能害你。"
一番心思是好的，他想保住她，却又害了她。
叶叶青不知该笑还是气，用造化弄人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假，可不就是造化弄人吗？
他无心害她，也害了她了。
如果不知道这些，她还可以继续憎恨他，可是知道了，她也做不到不恨他。
叶叶青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伤害我的凶手，皇上找到了吗？"
静默之后，帝王道，"回到辰国，朕一定找到凶手，叶儿想要杀要剐都可以，朕绝不姑息。"
那就是还没找到了。
堂堂帝王，掌握了无上的权势，却连一个意欲伤妻害子的凶手也没有抓住，只能说他不尽心吧。
手指抠着手指，"知道了。"
她的兴致不高，没有收到剑的时候开心了，东宫羡也知他无能，回到辰国以后，事隔已久，想找到凶手怕是更难。
指尖碰上那剑，"叶儿不打开看看？"
摊开双手，叶叶青苦笑，"我能打开吗？"
"叶儿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剑被拿起放入她手中，稍微用力，剑就被拿开，拿剑的手感，和她武功尚在时一模一样，一瞬间叶叶青以为什么都没变。
东宫羡一向冷峻的脸上带上些许笑意，不明显，足够让人知道他笑了。
他道，"朕早就说过叶儿可以拔得出剑，这下叶儿可信了？"
青雀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帝王寒眸一扫，他老老实实跑出门了。
寝房内再无旁人，帝王拿过叶叶青手中的剑，从怀中摸出信封放进她手里。
叶叶青心一跳，还以为君九月的信落入他手中了。
东宫羡面色正常，"叶儿不看看？"
"我??"想说她等等再看，结果信封上没有樱花，这不是君九月的信。
将信将疑打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两行字苍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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