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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尚可套上笑脸,同秦笙笙不断周旋,劝说,所有人都以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说一说,总是会点头应允。于是有关系的没关系的轮番上阵,个个皆以为自己最终可以劝服她,在铩羽而归之后是无可避免的破口大骂,极尽所能搜出词汇来贬低秦笙笙以挽回自己颜面。秦笙笙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名声算什么?不管之前多么听话,一次不顺意便将一切推翻,直接将之归为十恶不赦之流,经营这些又有什么用?
秦笙笙牙关紧咬,死也不点头。这个态度终于惹怒了父亲。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单方面决定婚期。秦笙笙这才发现抗拒于他人而言那么微不足道,不肯订婚纱?自然用秦笙笙的尺码来做?不愿拍婚纱照?自有能人可将她的照片合成。哪管你以泪洗面,送出去的喜帖上,她依旧是娇羞带怯的准新娘。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得将婚礼进行着,该是主角的她却是局外人。独自蜷缩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任日升日落,似行尸走肉般毫无思想。
直到某一日,秦笙笙终于打开房门,面露微笑乖巧得配合着所有人的决定。布置新房。好,再试礼服,行,去看婚礼场地,可以。任何要求,一开口,便服服帖帖得办到。所有人都以为,她收敛了叛逆,那个无欲无求的洋娃娃又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看似简单,却不容易的机会。
秦笙笙要逃婚。
是的,逃婚。尚处黑暗之中的秦笙笙,在惶恐后反而安静下来,顷尽自己所能,编排着她的逃跑计划。可是,逃婚不仅仅是两个字这么简单。如何逃走?逃走向何处,逃了之后怎样生存?都需要细细得计划。秦笙笙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也一定会成功。
这一夜。秦笙笙如往常一般,同所有人道晚安。回到房间之后洗刷,关上窗帘,熄了灯,迅速在睡衣之内加上外装,而后躺在床上,一面静静等待全家入梦的那一刻,一面细细回忆行李包内的物件,换洗的衣物、各类身份证明、大三那一年一位老者所赠的玉石、一笔仓促间凑到的数字。这些将随着她离开这里,往后的方向几何,连她亦不敢肯定。
再最后躺在这里,嗅一嗅最熟悉的味道,听一听相伴多年的声音,那么多的不舍终究还是压在了心底。这一刻秦笙笙终于明白,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用什么来交换。她用她所拥有的去换取对不想要的放弃权。到最后是真的一无所有,其实这样并不公平,可是,别无选择。
秦家的最后一盏灯熄灭良久之后,秦笙笙带上自己的行李。偷偷踏出家门。
所有的眷恋与不舍,血缘与亲情都在这段时间里消耗殆尽,自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秦笙笙便没再回顾一眼,那是心灰意冷毫无留恋的出走。
此刻,坐在车内的秦笙笙不自觉得在心里松了口气,车厢内的温暖在提醒着秦笙笙,成功了。她的计划成功了。大雨的深夜,通往车站的道路泥泞而漫长,秦笙笙一次又一次得摔倒。又一次又一次得爬起,继续不断得往前,湿了一身衣,裹了一脚泥,可是心底却是畅快的,自由的畅快,像放飞的金丝雀般扑向未知的未来,那里,人生的一万种可能,在同秦笙笙招手。接下来的一切充满了未知。却也是未知,才更令人期待。一眼即可看完的人生谁愿去过?早已望见的悲剧有谁愿去再执行?未知即便充满惊险,却也比已知更振奋人心。
或许,秦笙笙不会遇见自己爱的人,可也不用忍受同不爱之人的朝夕相对。做了二十二年的木偶。是时候该挣脱那一根根透明细线的控制,独自站起来。
忽得,秦笙笙又觉得自己多么幸运,爱情是不可能有,亲情也已经抛弃了她。可是还有友情,洛思妍的迎接让秦笙笙被折磨得脆弱敏感的心无需再承受流离失所的彷徨。这一刻,秦笙笙暗暗下定决心,会不惜一切报答好友,即便知道她并不一定接受。
洛思妍看着好友的面色渐渐缓和,稍稍安心,指示孟平将暖气开大些,就找了个话题同秦笙笙讲起,引开注意力,免得她胡思乱想。
两个小女子已经唧唧咋咋得叙旧。独留孟平一人在前头开车,看着他们的热火朝天样,孟平忍不住开口道:"秦笙笙你来就最好,有你陪着小妍还会呆在家,不然天天见不到影子。"
孟平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抱怨,惹得秦笙笙玩味大起,调侃好友:"你不会吧?难道背着我师兄约会哪个帅哥?"
"呸,要是帅哥还就好了,我那一组来了新人,天天闯祸不够,还花样百出。头痛死了。"一想起这事,洛思妍的头就大。
秦笙笙微微一笑,可不认为洛思妍真的是因此苦恼,顺口继续发问。"那就端出上级的架势来啊!你真那么好欺负?"
洛思妍夸张得摇了摇头,喊道:"我哪敢啊,那新人是老板女儿,得罪不起,除非不要工作了。"
一旁的孟平忍不住豪气道:"不要就不要,我养得起你。"
洛思妍白了孟平一眼:"你养得起我,我们就不用生孩子啦?那也是笔大数字,不趁现在多赚点,以后怎么办啊。"
孟平见状,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无法在口舌上得利,索性就跟在后面拍马屁:"唉唉,要让我见到你那大小姐,非狠狠得教训不可。"
洛思妍满意得点了点头,添加了一句:"那得是我辞职之后。"
柴米油盐永远是最难说清楚的,秦笙笙决定不出声,看着他们争争吵吵得,孟平是小妍的男友,也是大他们一届的师兄。洛思妍才进校门时就被他盯上。死缠烂打追了一年多,总算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当然期间也多亏了秦笙笙的帮忙。毕业之后,孟平留在本市找到工作,并首付了一套房子,一年之后小妍也搬了过去,小两口吵吵闹闹甜甜蜜蜜,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
世界如此之大,遇上一个人就那么不容易,更何况那个人会心甘情愿和自己吵架,有时候秦笙笙很羡慕他们。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很快就抵达目的地。
孟平居住的地方很小,两室一厅的构造,大厅略大,房间稍小,一间当卧室,一间当书房刚刚好,但是洛思妍觉得另外一间空着可惜,就将房子出租。先前的租客上个月搬离,恰好给了秦笙笙的档,让她少了为房子奔波之苦,秦笙笙听明情况,转过头,"谢"字才发出一半来,就听小妍道:"别谢,房租得交。"
洛思妍笑起,立即做可怜状:"可以赊账么?"
洛思妍比着手势:"一个月,逾期扫地出门。"
"行了,少吓唬她。"孟平忽然探出声,差点吓到二人,他笑眯眯安慰秦笙笙道:"没事,尽管住,自个儿妹妹来,哪有伸手要钱的道理。"
"要你提醒啊,她又不是不知道!"洛思妍白了他一眼,娇嗔着打过去,二人扭成一团,旁若无人。
大学时期,此景见怪不怪,秦笙笙耸耸肩,退进房间。
房间不大,一桌一椅一小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即便如此,秦笙笙还是欢喜的,随不比家中的一应俱全,却是这个城市的落脚之地,自此便要与之相伴,怎能有意见?
屋子有些闷,秦笙笙忍不住走到窗前,拉开帘子,让自己得以喘息。
呵??不知何时,雨已停歇,窗外,点点星灯忽闪忽灭,玻璃将城市的喧哗隔绝在外,月光柔柔铺进来,给屋内的东西都蒙上淡淡的白色,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寥。秦笙笙疑心李太白念着"疑是地上霜"的时候看的也是眼前一样的景物,只不过雕栏玉砌变成了钢筋水泥,韵味顿缺,可心思大抵是相同的。后面两句说什么来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
秦笙笙用力甩甩头,直接将后面二字忽略伸手打开窗户,屋外的热气便夹杂着车水马龙声迎面滚过来,一下子又把愁绪勾起。她倚着墙缓缓蹲下,缩在窗下的黑影中,狠狠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
秦笙笙,还不是哭的时候,一切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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