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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妧与珠儿接触过, 这孩子极为小心谨慎, 若是雉哥儿冒冒失失跑去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估计会吓得逃跑吧, 为保守起见,她让桃奴亲自去司衣司请珠儿到福康殿中,暂且先试探一下本人的心意。
一别几日, 珠儿已经改头换面,换上圆领的女史衣衫精神奕奕, 见了赵妧礼数也十分齐全。
赵妧唤她起身,让她在福康殿不必过于拘束,她请她过来只是想问问她的近况。
“你在司衣司可还习惯?”
珠儿听她像家姐一般与自己交谈,顿时放松很多,点头乖巧道:“回公主,奴婢在司衣司很好, 许司衣教会我很多本领,奴婢不才, 私底下为公主织了一对鸾绦, 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卷起的鸾绦,递呈于赵妧。
赵妧惊喜地接过,徐徐展开,只见是一对蓝红二色丝线织成的鸾绦,上面饰以鸾鸟花纹,下缀珍珠, 带边用红绿细条滚边,颇为精致,赵妧很喜欢。
“我正想要一对鸾绦,与我今日衣裳也相配,你帮我系上吧。”
珠儿欣喜,即刻照做,将她花了几个晚上织成的鸾绦小心翼翼系在赵妧的腰带上,直垂于身前,赵妧满意地点点头,夸赞珠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手真巧,也难为你为雉哥儿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鞠球。”
赵妧收了礼物,也没忘记今日叫珠儿来的目的,顺势切入主题。
倒是珠儿,忽而一愣,她没有想到公主会突然提到雉哥儿,但也不奇怪,她知道他们姐弟的关系向来亲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入宫前,家父便是以做鞠球谋生,奴婢有幸学过点皮毛。”
赵妧见她谦恭,心中甚为满意,挑了挑眉道:“那你父亲做得鞠球定是极好的,才令你继承这般手艺。”赵妧顿了顿,又道:“你家中除了父亲,可还有别的亲人?”
“奴婢还有一个年幼的胞弟。”
“你母亲呢?”
“母亲生奴婢的弟弟时,难产而死。”
赵妧默了一下,心中了然,她进宫怕是为了贴补家用,让她父亲与弟弟多一份保障,真是个好孩子。
“真是不容易,往后你好好做事,总会有回报的。”
“奴婢能遇到公主才是奴婢三生有幸,公主的大恩大德奴婢定会铭记于心!请受奴婢一拜!”说着,珠儿情绪忽然激动,双手贴额欲伏拜谢恩,赵妧伸手拦住,“不用拜我不用拜我,你总这般诚惶诚恐,我压力也大,今日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近况,我们就跟寻常人家一样,别管太多礼节。”
“是,公主。”
“说来是雉哥儿踢伤了你,却要你赔他鞠球,总是你理亏,你与我说说,是不是他欺负你?”
“七殿下并未欺负奴婢,当时七殿下心中有气,作为下人,理应为主子们分忧,若不是奴婢出现,七殿下的鞠球也不会掉进玉津池。”
“真是个傻丫头,你也是人,不要因为自己是下人就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中可曾怨过他?”赵妧盯着珠儿,而她摇头:“七殿下很好,从未苛责与奴婢,也理解奴婢的苦楚,是个好人。”
“仅仅如此?”赵妧今日召唤珠儿的目的在于为雉哥儿先行试探她一番,以免他唐突了人家姑娘。
珠儿疑惑抬头,赵妧也不再与她周旋,直言:“珠儿,你家中给你定亲了吗?”
许是赵妧说得过于直白,珠儿一下子就脸红了,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腼腆地说:“家父从小便将奴婢许配给了奴婢的表哥,待奴婢年满出宫,便会与表哥成亲。”
没戏了,没戏了,她亲爱的雉哥儿真的是单相思,人家小姑娘早就心有所属,还订了亲,若是雉哥儿得知真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的第一次爱恋,还没开始,便已结束,令人心痛。
赵妧本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嘴里,场面一度尴尬,好在桃奴前来通报杜仲晏来了,才得以化解。赵妧让她先回司衣司,珠儿依言告退。
*
杜仲晏一进殿就看到她唉声叹气,微微皱眉走向她:“不知公主为何叹气?”
赵妧蹙眉道:“郎有情,妾无意,这般苦楚你可懂得?”
杜仲晏怔愣一下,这份苦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知公主说的是何人?”
“是雉哥儿,我真不知道怎么与他说。”赵妧愁容满面。
“既然是实情,就别隐瞒,长痛不如短痛,也算是对七殿下的一次历练。”杜仲晏是过来人,只有痛过了,才会学会成长,何况那珠儿也并非七殿下的良配,早点了结也好。
“杜仲晏,你怎可如此残忍?”
“……”杜仲晏不出声,直勾勾地看着赵妧,看得她毛骨悚然,“杜仲晏……你干吗这样看我?”
倏地,他叹了一口气,放下药箱,准备为她把脉。
赵妧看他沉默,满腹心事地样子,心里一阵酸胀,大概已有点眉目,他许是感同身受了吧。过去她眼里只有陆徴言,从未发现他一直看着她。
“杜仲晏,你心里一定很苦吧,当然,你也一定在笑我傻,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人。”
“公主生性善良,容易上当受骗也算正常。”
“可是我把命都搭上了。”
“不是又活过来了吗?”
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她在哪里,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追随她。那时候,他失去她之后,真的想过一死了之,可一想到害死她的人仍逍遥法外,他便决定再苟活一段时日,待大仇得报,再去黄泉陪她。
许是老天爷感念他的执念,令他得偿所愿。
“杜仲晏,谢谢你!”她一下子扑向他,牢牢地抱住他,梨花带雨。
猝不及防的杜仲晏愣了片刻,继而缓缓搂住她,“再哭,梨花妆就要花了。”
赵妧破涕为笑,这次的开玩笑还过得去。
杜仲晏扶起她,右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擦干了眼角的泪花,此刻她看上去有些楚楚动人,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后把她拥在怀里。
赵妧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他胸前,听他此起彼伏的心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变得十分安心,以前分明那么讨厌他的存在,如今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他。
假如当初重生的只有她一人,想必仍会活在赵嫱迫害她的阴影里吧。
是杜仲晏一直陪着她,让她勇敢面对敌人。
可是赵嫱的真面目隐藏得太深,她还没有找到可以让她露出狐狸尾巴的方法,就连陆徴言的那一条线都断了,似乎再别无他法。
“杜仲晏,你说你当初已找到他们害死我的线索,是什么?”赵妧忽然想到他当初为了追查她的真正死因,不幸被人暗杀,那他应该知道了她的死因。
“是蛊。”她死于蛊毒,这是一种毒辣的巫术,以他当时的医术根本无法查出她中了蛊。
“蛊?”显然,这种苗疆的巫术赵妧闻所未闻。
杜仲晏摊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蛊”字,告诉她这是一种虫毒,来自苗疆,养蛊之人多为女子,她们在五月初五这一日挑选十二种毒虫放在瓮中密封,让它们自相残杀,弱肉强食,过一年,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只,是最强大的,它吃下了剩余的十一只毒虫,是为虫蛊。一旦中蛊,放蛊之人便可以咒语操纵人的生死。
杜仲晏从未接触过巫术,才无法救她。
但是为了查出她真正的死因,他豁出了一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想方设法潜入皇陵,开棺验尸。
他的医术无法救她,那么,便从她的尸身上寻找真相。三层棺椁,密封完整,过去数月,她的尸身依然如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中毒症状,他心生怜意,又充满痛楚,最后咬咬牙,剖开她的腹部,查看内脏。
蛊虫寄居在人体懒以生存,一旦生命消逝便会离开肉身,而尸身的内脏多呈蜂窝状。
由此,他便可断定,她真正的死因。
正当他手握证据,准备进宫死谏,告诉景隆帝公主真正的死因,将凶手绳之于法之时,他被人暗害于荒郊野外,原来,他的行动早就在敌人的掌控之间。
“是那个时候……她喂我吃下的蛊虫!”赵妧终于想起,那日她被陆徴言按在地上,赵嫱捂住她的口鼻,她当时惊慌失措,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吃下赵嫱为她准备好的蛊虫!
想到那一日的可怕情景,她又忍不住浑身颤抖,杜仲晏紧紧地抱住她,慢慢平复她的心情,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陆徴言如此,赵嫱亦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雉哥儿……
可恶的赵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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