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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晏不在的日子, 赵妧的安康便由董棻照顾。杜仲晏离去前交代了董棻很多事, 说的话可能是他们相识以来说过最多的, 董棻笑话他就像在交代临终遗言一般。
“董太医, 你懂点茶吗?”当然,杜仲晏不在,董棻就成了赵妧的消遣对象, 董棻庆幸公主没再勉强他亮嗓,改换了别的雅趣来消磨时光。
“略懂皮毛。”董棻生性洒脱, 闲暇之时却也喜爱舞文弄墨,有时候是为了哄小姑娘高兴,懂些风雅。
“我与你斗茶,可好?”赵妧在宫中除了桃奴、银雀、杜仲晏,几乎没有别的玩伴,桃奴和银雀都不谙此道, 杜仲晏又远在他国,眼前唯有顶包的董棻了。
“臣的点茶技艺不比迟安, 怕是会在公主面前闹出笑话。”讲道理, 虽然他每次和杜仲晏斗茶都输得一败涂地,不过相比较吟唱诗歌而言,还是颇有自信的,只是在公主面前还是表现得谦虚一点比较妥当。
“无妨,你且拿出真本事与我比斗,若你能赢,我便赏赐你一件古玩。”赵妧展露笑颜, 平日杜仲晏多受董棻照顾,当初为了替杜仲晏和许司衣解围不顾性命之忧,可见是忠义之辈,理应嘉奖。
“若臣输了,是否有惩罚?”董棻饶有兴致地问她。
“那是自然,就罚你交出一件随身之物。”赵妧转动着眼珠,打着歪主意。
董棻是个明眼人,此话一出,多半已了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斗茶当幌子。
“好,臣乐意奉陪。”
赵妧似乎胜券在握,她不好明着让董棻交出当初她送给杜仲晏的那一双履,生怕别人说她仗势欺人,只能智取,以德服人。
赵妧让桃奴摆好点茶的器具,与董棻不分上下,相互行过文人之礼,随即气定神闲地将景隆帝赐予她的小凤团茶以绢纸包裹,放在炉上蒸青片刻后,轻轻捶碎,置入茶碾之中,碾成茶末,再以茶罗细细筛过……赵妧手法娴熟,董棻也没有懈怠,与她同步操作,两人皆是动了真格,想来这场斗试似乎还夹杂着“私人恩怨”,远在宋国的杜仲晏若知此二人为了一双履而争斗不知会作何感想,躲在房梁上的银雀看好戏似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经一番工序,最后以茶盏击拂收尾,两人将点好的茶静置小几上,比斗茶汤、茶色,再互相品尝,比斗茶味。
赵妧的茶汤面上浮起一层白色浪花,是为“战雪涛”,是茶汤上佳者,且静候乳花咬盏久聚不散,而董棻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差,茶汤也是纯白色,接着便是等待谁的茶盏先出现水痕,如此可以分出胜负。
“妧妧!”然而在这紧张时刻,总有人调皮捣蛋,搅乱局面,“咦?你们在点茶吗?正好,我渴了!”雉哥儿不顾局势,大步流星走过来就想讨茶喝。
赵妧忙阻止道:“你等会儿,我们正在斗茶,若谁赢一水,你便可饮那一盏。”
雉哥儿总算意识到这紧张的局面,便了然点头,与他们一起静候结果。
片刻后,董棻的茶盏率先露出水痕,在茶汤的比斗上赵妧赢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面朝雉哥儿,“可以饮了。”雉哥儿来得正好,可以让他品评茶味。
雉哥儿以盏托托住黑釉茶盏,一口饮下,赞叹道:“好喝!”
接着,他又换了董棻的茶盏,同样一口饮下,“好喝!”饮完,他放下茶盏,问赵妧:“妧妧,我还要,辩论了一天的经学,真是渴死我了!”
赵妧怔忡片刻,这个雉哥儿,哪里是在品茶,分明是将这上好的小凤茶饼当成了解渴之物,赵妧真是哭笑不得。
想来是无法从他口中得知谁的茶味更好了。
“公主,臣输了。”
“茶味还没比,你怎么就下定论了呢?”赵妧问道。
“方才臣的茶汤咬盏时候短于公主已能见分晓,而七殿下未能品出茶味分别,臣甘愿服输。”董棻谦和笑道,他承认,公主与杜仲晏朝夕相处,点茶技艺突飞猛进,而他自身停滞不前,自然是比不过的。
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赢。
“既然如此,你且交出一件随身物当做惩罚。”赵妧抱着必赢的心态,便顺势接受他的臣服。
“臣遵命,烦请公主的侍女随臣回太医局取物。”董棻拱手道。
赵妧唤了桃奴来,附耳对她嘱托了什么,随后便让桃奴跟董棻回太医局了。
人走后,赵妧又随手摆弄小几上的器具,又为雉哥儿点了一盏茶,雉哥儿丝毫不懂雅趣,只管为自己解渴,咕嘟咕嘟直饮下肚,看得赵妧一脸无奈,“你呀,真是糟蹋了父皇御赐的好茶!得空的时候,我得好好教你学一学这点茶功夫!”
“我学这些做什么!我可不喜欢与那些酸腐书生一样附庸风雅!”雉哥儿对此不屑一顾。
“这么说,父皇也等同于那些酸腐书生咯?”赵妧揶揄道。
“妧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雉哥儿瞪了她一眼。
“不得了,学会瞪我了。我知道,我们雉哥儿呢,喜欢舞刀弄剑,不喜欢舞文弄墨,可是呢,文治武功,方能成大业,何况,懂些雅趣,既能陶冶性情,也可哄小姑娘开心呀!”
“真的吗?”
赵妧就知道,如此才能说动他,她煞有介事地点头。
雉哥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父皇和师父都深谙此道,妧妧,你教我点茶吧!”
“嗯,孺子可教也。”赵妧满意地点头,教会他点茶,再也不怕他糟蹋好茶了。
其实点茶并不困难,但凡心无旁骛,掌握一定的技巧便可点一盏好茶,切勿操之过急。雉哥儿的性子一向易急躁,如此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赵妧不急着让雉哥儿上手,先与他示范了一番流程,并细心讲解每一道工序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倒是有耐心听下去,大抵是想早点学会了去哄小姑娘开心吧。
对于珠儿,他似乎并没有全然放下,赵妧派人打听过珠儿所说的那位家乡的表哥,确有其人,但她表哥早已成亲,珠儿隐瞒了实情,赵妧得知真相后却没有生气,反而对珠儿更有好感,她从来没有攀龙附凤的意思,想刻意与雉哥儿保持距离,可惜了雉哥儿还被蒙在鼓里。
“妧妧,这团茶一定要‘蒸青’吗?”雉哥儿不明白为何不是将团茶直接捶碎,而要多一步“蒸青”。
赵妧解释道:“蒸青一方面可使团茶变软,二来蒸的火候很重要,决定了你的汤色。”
“原来如此,那需要蒸多久?”
“蒸至见白,不宜过久。”
雉哥儿了然点头,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只是天气热了,雉哥儿畏热,没过多久,就满头大汗,赵妧劝他切勿焦躁,静下心来自然会凉快,她也会时不时执团扇为他送凉风,不知不觉天色晦暗,后来赵妧就留他一起用了晚膳。
*
雉哥儿跟随赵妧学了几日茶道,已颇有模样,时常找赵妧斗试,有一日,两姐弟在斗茶的时候,司衣司的女官前来为赵妧送先前定制的夏日衣衫,巧合的是,前来送衣服的正是珠儿。
雉哥儿没想到会在此见到珠儿,内心产生了不小的波动,可他忍耐了下来,没有冲动。
“妧妧,父皇又让司衣司的人为你做新衣,怎么不给我也做一身呢?”雉哥儿不想场面尴尬,便寻了一个话头。
“我们七殿下若想要新衣,尽管命人量身便是,你还跟我吃这个醋不成?”赵妧朝珠儿使了一个眼色,珠儿了然,拿出随身携带的尺子靠近雉哥儿。
“奴婢冒犯了。”
听到珠儿的声音,雉哥儿霎时挺起腰杆,倒也不需要珠儿从旁提醒他。
此时此刻,珠儿靠他很近,双手拿着尺子在他身上来回比划,雉哥儿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把人吓走了。
“请七殿下抬起双臂。”
他笔直向前举起,珠儿道:“像这样,左右平举。”
雉哥儿耳根一热,立马调整姿势,这一幕看在默默观察的赵妧眼里真是忍俊不禁,原来面对喜欢的人,真的会变成另一个人,忽然间,她又想起了杜仲晏,近半个月了,他都离开快半个月了,却还没半点消息,她让银雀找人以最快的方式送信去宋国,可是迟迟没有回音。
这个杜仲晏,半个月不给她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不过他说过,有汝南王在,就不会有事,她说过会相信他的。
“公主,奴婢已为七殿下量好尺寸,不知七殿下对衣裳可有什么特殊要求?”珠儿始终低着头与两位主子说话。
“你拿主意吧。”雉哥儿脱口而出,他对衣着素来不讲究,也没什么要求,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给他量身了。
“是,七殿下。”珠儿乖巧领命,“奴婢不打扰公主与七殿下兴致,先行告退。”
珠儿走了,雉哥儿愣着,赵妧上前推了推他:“人都走远了,该回神了。”
“哦,妧妧,我们继续。”他指斗茶。
赵妧挑了挑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罢,再等上一些时日,再告诉他实情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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