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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浓烟和火星自那盘踞正中的草堆升起,草堆正是原本被扎成展翅魔龙形状的草木枝叶,如今早已失去了形状,在烈焰中逐渐萎靡成灰。
我知道,薪草焦枯,热火焉附?
草堆既然已经萎缩,其上的火焰也早已不再蓬勃,同样开始枯萎的,是隔离着活尸和活人的火线。
我记得之前的光景,这火原本围成了一个圈,让天上的冰龙和地上的尸鬼不得而入,可是现在,就在我视线内,它却越来越低微,行将熄灭。
这是我方才听到了外面绝望的呐喊之后,一手抱着骨灰罐,一手拿着一把瓦雷利亚钢剑,走出那个曾经是蓖麻所住的小洞窟时,所见的情景。
现在,在风中,我整个人不由得有些凌乱,梅丽珊卓到底是不是个水货,要命的魔法说完蛋就完蛋,还完蛋得恰巧,正是【偷羊贼】几乎快说服我的时候?
说起来...
要是搁一两天之前,有人告诉我说异鬼其实是森林之子的帮凶,想要玩生物战,用会传染且致死的病症消灭人类,那我铁定不会相信,这中间需要的科学研究太多太多。
可是此时此刻,手握名剑“暗黑姐妹”,身边是会说话的龙雕像,面对着汹涌的尸群,绝望的高山蛮族以及越来越衰微的火焰,再经由【偷羊贼】和我前世知识的两相印证,联想到森林之子悠长达数千年的生命,我虽然依旧不信,但我看到了这个灭绝计划中可能的危险,实在是干系太大太大!
所以,决不能任由异鬼做到【偷羊贼】说的那一幕!假如真有能毁灭人类的疾病出现,到时候不管传染性如何,要治愈可就太难了!哪怕异鬼和森林之子它们,制造出的那种病毒或者细菌无法让人类灭绝,那将人口数目降低到一定数目依然是做得到的。
这样一说的话,旧神的使者,最后的绿先知,“三眼乌鸦”瑞肯·史塔克也立刻显得可疑了起来。
不过,他离这里挺远,过后再考虑他的事儿也不迟,最起码,看看天空,只要会数数的人都知道大难临头。
冰龙,灰影飘忽,蓝眸险恶,其量至少数十!
呜——呜呜噜——
高山氏族的青年吹响了与北境截然不同的声音。
我知道北境的军队已经开始使用金属号角,而这里依旧是用过去那螺旋状的山羊号角,约有三英尺长,调子不够厚重却也很醒耳。
伴着这信号,老弱病残步履蹒跚地围着草堆而坐,高山氏族还能打的男丁与壮妇们则相互吆喝着聚拢到了一起。
他们或手持斧子石锤和盾牌,或架出石矛、光秃秃的削尖木棍,以及极少数有青铜或钢铁的矛头,少数身上有锁甲衫、板胸甲,多数连头盔都不戴,真是我见过最简陋的民兵队之一。
也无怪乎我会从他们发出的号子声里,听出一丝颤抖,只怕是凭着烈酒的作用,这些人才有胆气面对火外会动的尸首,否则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时候,适才与我交谈的酋长开始战前演说,他开腔暴喝:“黑耳部、奶蛇部、月人部、画犬部、雾子部、石鸦部、树子部还有红铁部全都给我听好!这里,是提魅之子提魅,”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灼人部的红手,所有高山之民的守护者!”
这大概是他自封的头衔,而约摸是由于这可能是死前最后一次演说的原因,提魅话还不少。
他指着自己,接着手上的斧头指向了我的石龙,以及冷眼旁观面色不佳的梅丽珊卓,“看,祖先们的神灵来了,火女巫复活了!高山之民是如此幸运,三千三百三十三名汉子里,只有提魅面前的战士,迎来了阿妈阿婆们预言的战争!英豪与恶鬼的战争!!!我们将与诸神并肩作战,所有战士的英灵都将与诸神同在,这是战士生命最完美的终结,如果战士当中有懦夫,提魅将把最懦弱的那些命根子或者乃子割掉喂山羊,都听到了吗!?”
“吼!!!”似乎是抛弃了最后一丝怯弱,又被激起了土匪气儿,这帮装备差劲的男女纷纷叫嚷起来:
“割尸体的耳朵!”黑耳部女人的老传统。
“剁尸体的命根子!”然后喂山羊?
“穿苍白的甲胄!”哦,这是要把异鬼给扒了。
“吃冰老鹰的眼珠!”
冰老鹰是冰龙吗?还真是会归类,当初第一次见到还活着的魔龙【偷羊贼】时,是不是叫它火鹰来着?我看着这气氛一时热情而激烈,就像是在赶赴一场必将胜利的战斗似的,不得不说,原始人脑子转得少,苦恼就是少。
接着我目光转向梅丽珊卓,脖颈上的大红宝石真是显眼,更惹眼的是着装,一身猩红色的裙子,别的东西半点没穿,甚至我还能看到她胸前两个豆豆的形状。只见她深红色的漂亮眼睛也正好看过来,一见是我,立刻转开,接着便掉头而走。
我跟了过去,心里厌恶地直直皱眉,诸神逼得我不得不和这娘们合作,就很烦。
罢了,谁叫我是红王呢?和梅丽珊卓缓和关系,有利于我巩固权势,迎来对异鬼的胜利,没必要被仇恨给耽搁,我这样劝自己。
然而,我的理性告诉我,这有些难,别看外头就是尸鬼和异鬼,想想这梅丽珊卓...哪怕不含任何仇怨,客观地评价,她也不咋地,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传教士。
什么叫合格的传教士?
来到风土人情与母邦截然不同的地方时,就要左右逢源,毫无节操,努力为自己的教派拓宽生存空间,哪怕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也在所不惜,梅丽珊卓做到了吗?没有。
她搁那学着领主似的玩政治投机,把赌注全压在史坦尼斯身上了,当然,可以说她是信仰虔诚,完全相信了光明王子的预言,甚至不惜抛却了宗教扩张的策略,和瓦兰提斯过去那位政客牧师本内罗,以及现在这位能委曲求全的至高牧师马奇罗完全不是一类人。
可是即便以红神的角度来看,其目标也该是“打败寒神,并在这过程中将拉赫洛教派的信仰传播”,而非“打败寒神,别的不用管”,如果红神的宗教不从与寒神的战争中博取足够的好处,岂非得不偿失?从这个角度来看,在拉赫洛教派里声望崇高,甚至直接给我惹出“寒神先锋”这个大麻烦的梅丽珊卓,不合格。
一句话概括,这红袍女祭司有点像是饭圈头头,还是特年轻的那种。
她走向了岩洞,我一面在心里操纵着【贪食者】和【乌拉克斯】腾空展翅,激起土蛮战士们的欢呼,一面抱着一个骨灰罐和坦格利安家族族剑“暗黑姐妹”跟了过去。
跟着跟着,她突然不走了,而是在洞前驻足。
“停下,你是来杀我的?”
虽在开口,这红发的丽人却没回头。
我不由在心中品评,她嗓音一如既往的优美,美得就像是她的身姿,至少从外观上判断,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理想的传教之人,例如现在,白雪黑天一袭红影,背后是喧嚣和火光,我差点有了自己是个负心汉,在追回被我辜负女子的错觉。
至于她话语的内容,这冷漠而怨愤潜藏的腔调,让我不禁一翻白眼,“并不是,大敌当前,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我想和你合作,红袍女。”
她转过脸来,脖颈间时闪闪发亮的红色石头,比宝石更红的直长发,修得她脸型完美无瑕,更衬得那赛似奶油的肌肤光滑温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恐怖堡的红王?你只是怕你朝我动手以后,我的魔法会轻松地至你于死地,确实会,你也怕你对我出手,哪怕成功,光之王拉赫洛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确实,吾主珍视我这奴仆,这一点我很自豪。”
是是是,你法力高强,更是某位神尊的超级狗腿,我不敢动你,是吧?
她这话一点都不讨喜,自然让我心生讥讽,我玩味地答道:“拉赫洛,光之王,影之主,烈焰与阴影之神,既是烈焰,也是阴影,不知道你侍奉的是哪一侧,亚夏的梅丽珊卓女士?至于你说的那些原因,或许在之前是对的,但是现在绝非如此。我乃是君主,君主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要把握的大局,证明你的力量,或许你会更有伸张你——”
她不屑地一声轻笑,“你不是什么国王君主,红王,听起来你更像是一个商人,还把我当成了贩卖信仰的商人,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殊不知光之王拉赫洛乃是真神,世间的唯一至理,我不需要和任何人讨价还价,委曲求全。”
她这敌意可真是极端,我本来就捏着鼻子勉强来求和,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我索性直接开门见山:“所以,就是不能咯?”
梅丽珊卓果断一口咬死:“我只想看你被烈火埋葬,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既然我无欲无求,又何必谈判!?”
“哼,”我哼出一声鼻音,“那就让你的红神来和寒神单打独斗吧,大不了亡了呗,你知道吗?当异鬼杀死了我或者你以后,它们就会施法制造真正的寒神先锋,你一直有这样的预言,没想到,你的狗屁预言,竟然会是由于你的憎恨而付诸实现。”
梅丽珊卓乃是活了数百年的祭司,本质上就是个固执的老不死,她哪会被我这话给说动?
“语言动摇不了我的心志,留着你的蜜舌去说服异鬼吧,蠢王,再或者就杀了我,作为你多年苦心潜伏的功劳。”
厉害,到了这地步了,她心底也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寒神先锋了,就因为记得我在白港抛弃她的事情,所以不乐意和解?
我不再多言,立刻转身走开。
这时候她又出声了:“你知道吗,红王莱雅拉,如果你对我尊重一点,或许结局会不一样。你没来之前,我原本认定这里是我的葬身之地,打算捏碎我脖颈上的红宝石,带着这里痴愚可是有信徒潜质的活人们,与异鬼偕亡,结果你来了,你肯定会想要篡取我的成果,我的自我牺牲将毫无意义,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便宜你的人吗,抱歉,你在做梦!”
我笑了,又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不想便宜我,便宜长夜?原来你才是寒神先锋,死裱子。”
光之王拉赫洛是怎么选出这鸟人来七国完成狙击寒神的大业的?
这傻逼,谈崩了,没法达成合作,大家各安天命。
我可真是丢脸,居然还跑来想要主动和解,表现什么君主的风范?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嘭!就在这是,巨影天降,让大地发出一声颤抖,我和形同陌路的梅丽珊卓下意识地将视线投了过去,是不听我指挥的【偷羊贼】来了。
面对我问询的神色,【偷羊贼】劝解道:“我看到你们俩不欢而散,这可不好,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对抗几十万活尸,你们能不能活下来以后,稍后再去商量该如何决斗?”
我和梅丽珊卓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各自继续走各自的路,我头也不回地问道,“去问问那个女人,火几时灭,尸鬼什么时候涌入,还能坚持多久?”
【偷羊贼】照做,之后传话来:“她说,火大概在两个沙漏的时间之后完全熄灭,现在已经灭了一半,她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问问她能不能再布置一次?”
“她说,你去睡一头异鬼,她就给你布置。”
傻逼。
稍后,我找到提魅,他正在和野人大汉托蒙德说话,听托蒙德吹嘘自己让野生白熊诞下子女的传奇,托蒙德这家伙八成是和梅丽珊卓一起来的。
“把你的人全部撤到那个山洞,”我抱着手吩咐,“你这样在空地列阵,冰龙一口寒霜你们就全死了。”
“那个洞穴装不下所有战士。”提魅皱眉道。
高山氏族都固执的过分,这点我很清楚,于是我说出自己的理由:“只要你收缩防御,依山列阵,我的石龙就能尽可能保护你们的天空,可是在这里不行,冰龙会从四面八方攻击你的人。”
头戴牛角铜盔的提魅蹙眉思索。
“提魅同意这一点,”酋长,或者说红手点了点头,虽然战事迫近,他却没有几分紧张的神色,俨然是视死如归,“鬼影森林的来客托蒙德,提魅现在去吩咐战士们,下次提魅再告诉托蒙德,铁皮人的女儿们是什么滋味。”
就这样,照我的吩咐,高山氏族不再傻兮兮地让所有人围着祭坛作战,而是依靠山体,背靠洞穴,老弱病残孕将那蓖麻住过的小窟挤得满满当当,哭声和祷告声绵绵不绝。
洞外,仅有的两百到三百名男女战士集结起来,武器尖锐锋利的一端对准了外面,可惜他们连黑曜石武器都没有,最终战果能有多大?不会有多大的。
火线越加衰微,酋长提魅做着最后的布置,其实也没什么好布置的。
“红衣女巫的位置会在哪,火女巫?”提魅之子提魅问道。
他大概是在问梅丽珊卓。
全身皆红的梅丽珊卓远离人群,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样:“我自会献出我的力量,不用担心,提魅之子提魅,你很勇敢,那就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鬼影森林的托蒙德,睡白熊者?”
“前排!”大老粗托蒙德吸了吸鼻子,瞪着那双大眼睛,“当然是最前头,老子的冲锋能吓死巨人。”
提魅之子提魅又转向我,“骑龙的女人,骑龙的女人?”
“哈?”我一边注意这这里,一边在调动刚刚抵达的尸鬼莫波,潜入长夜军团之中,“我?”
“是的,站在哪里,女人?”
“我站在最前面。”我弹了弹手里抱着的“暗黑姐妹”,骨灰罐当然不在怀里,早被我丢回原来的地方了,哪有拿着那玩意儿打仗的?
梅丽珊卓精致的弯眉一挑:“你不怕死,红王莱雅拉?”
看着她有些无法相信的表情,我突然明白过来了,她梅丽珊卓一向只把我当暴发户看待,或者一个张开双腿的女王,压根就不知道我身先士卒,血战沙场的历程。
好哇,你竟然这么想,红袍妹,我突然恶作剧心起。
“我不怕——【偷羊贼】!快!把这个红袍女给我提过来,你要和我站在一起,女人!”
“你干嘛?”她猝不及防,“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借它们的手杀了我?!”
火花溅射在石龙的脸上,可它毫无损伤,石头哪里会怕火?尤其是温度不够的火。
“莱雅拉!”她恨死我了,形象全无的大叫,“我有办法,你不用这样让我们俩都——”
“办法,什么办法?你是说让你满足于自我牺牲的那个馊主意吗?”我嘲笑道,“是不是有种很高尚的感觉,嗯,亲爱的梅丽珊卓,边疆式悲壮,殉道者受难,皈依者狂热,你还真是把这些让人舍生忘死的情操给集齐了哇,身处蛮荒之地,曾经不信红神的梅丽珊卓,我没说错吧?”
“你——”
“安心,”我沉静了下来,吐露了我的决定,“如果没料错的话,我们就是活人最好的盾牌,梅丽珊卓,异鬼不想破坏我们的身体,他们还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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