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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年之后,人们或许会忘却异鬼的真相,把长夜当成虚无缥缈的传说事迹,可是,这场战事却被永远记了下来。
学城的后人称这场战斗为“银鳟之亡”,河间的民众和诗人们给艾德慕唱哀歌,讲述“黑鱼”如何冤死在了史坦尼斯、西境和狼崽子们合谋陷害之下的故事,以及之后某位艾德慕·徒利的某个私生子如何为父复仇的传说。
然而那永远都只是传说而已。
不管他们怎么想,绵延千年的徒利家族虽然还有子嗣,却已今非昔比,作为政治参与者的徒利家族在此时此刻宣告终结。
此时孪河城外的战场上尸鬼的败局已定。
见到城外压倒性的优势,北方人高喊着史塔克的名号自高墙硬垒中冲出,用火与剑和河间军队两面夹击尸鬼大军,现在还活着的北境人,原本丧失掉的斗志在激战中已经再度恢复。
而另一面,罗柏·史塔克风尘仆仆狂奔而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麻雀就在旁边的尸骸上和马腿下四处乱窜,因为他正见到了命不久矣的布林登·徒利,难顾其他。
已经是弥留之际,布林登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罗柏的手,他腰背佝偻,就像是一只伤重不治的海虾,这只“黑鱼”被异鬼击穿了腹部的内脏,鼻孔和嘴巴都在流着已经凝结的血块,五官的模样恐怖极了。
明显已经无法再指望逃过一劫,也没有必要拼命挣扎。
只见灰发的布林登紧紧握着罗柏的手,望进年轻人黯然的双眼,“记住,罗柏,记住...凯...凯特琳的儿子,每一个亲人的逝去,都,都该让你,变得,更强大。”
我知道此情此景给人的感受,凯歌在望,河间在此仗之后将会有多年的和平,在这个节骨眼上徒利家族的最后一名男丁牺牲送命,苦挨了多年的打,却在即将修成正果前彻底完蛋,简直让人心生悲伤。
所以说,要时刻保持警惕,别提早迎来自己的结局。
“我会,我会对河间与北境一视同仁,布林登。”最终,在“黑鱼”阖眼瞑目之前,罗柏如此哽咽着承诺,“我会照顾好徒利家族的其他人,给予他们领地和名位。”
“那么,那么,罗柏,莱雅拉呢?咳!那个红王,答应我,不接近,也不反对,那个,咳!女人。”
“至少她不会把北境当做化外的蛮荒之地,也不会尝试驯服或者整治那里,毕竟那里也是她的家乡。”罗柏用肯定我的话语,从侧面给了布林登一个答复。
他同意不去主动招惹我。
“黑鱼”笑了笑,再无说话的力气。
听起来似乎他这番话与他对我的态度有异?毕竟此人对我并不友善,然而想想也能明白,长辈面对晚辈时总是很保守的,或许“黑鱼”本人会奋身反抗与我作对,他却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子侄外甥也这么做,太危险了。
罗柏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的喉头已经被泪水哽住,他看着布林登闭上双眼,稍顷之间便死去了,异鬼正在逃跑,顾不得搞什么尸鬼幺蛾子,老人连再度睁开蓝眼的机会都没有。
徒利家族的时代结束了,分支的继承权排位大不过姻亲史塔克,到处都是战争、死亡和灾祸的河间,就此迎来了他们新的主人,未来北境和河间将在罗柏手上走向何方?我不知道,不过布林登·徒利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对我心怀怨怼。
孪河城之战至此进入了掩杀和收尾的阶段,残存的异鬼面对着烈焰的追杀和偷袭的黑鸦苟延残喘,大群的尸鬼被无情地分割包围,无人指挥之下完全凭本能行事,就像是夏天田野上的尘埃一样被一扫而光。
我的修士高声唱诵着红王之名,红袍僧则点燃起了火焰,森林女巫向每一个人讲述此役之中旧神的庇佑,大家纷纷开始收割这一次凯旋带来的名利,虽然波折颇多,赢得凶险,不过,胜利已成定局。
另外一边,西部战线最重要的战场,荒石城。
猎鹰展翅翱翔,从这鹰眼看去,只见点点火光出现在地平线上,其轮廓正是西境人新搭建成的荒石城塞,以土木和马车作为壁垒。荒石城的北边、西边和东边都有大大小小的坑洞和冒烟的焦炭,显然西境没有任由手头的军械积灰,他们和异鬼大打出手,四起战火。
至于尸体,这战争里的尸体对异鬼可是资源,要不就是自行离开,要不就是已经灰飞烟灭。
此时正是一天的酣战过后,西境的哨兵正蹲在冰冻住的土墙岗哨上,注视着尸鬼的方向,那里万籁俱寂,没有半点光亮。
至于活人的营地,则要热闹得多,随军修补匠对着破损的武器零敲碎打,篝火熊熊燃烧,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而在伤兵营的不远处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大堑壕,挖这个坑做什么?显然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对阶级与战争一无所知。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让自己的遗体灰烬放在陶罐里带回家的,显然活人这边死伤惨重,而且屁兵比老爷们死得多得多。
加班民工的镐子和锄头发出有规律的敲打声,这些因为犯罪、犯错或者单纯运气不好来干体力活的可怜虫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别说鞋子,连裹脚布都没有,一双双眼睛因为弥漫尘土的刺激而泛红。
这些饱受践踏、憔悴不堪的民夫属于西境的“弃民”,没有打仗的本事,力气也有限,形成战斗力很难,需要提供装备,还需要大量的训练,所以贵族们征召他们之后并没有期待他们上战场,做些卖力气的事儿就已足够。
从这点来看,西境军队比河间军队的分工及筛选,要细致的多,不会什么人都往前线赶。
其他白天的奋战了一整日的战士们,大部分都进入了沉眠,鼾声如雷,不知道他们美梦中的佳人是谁?
在营地的中央是一个村落,只是窗户中没有透露出烛光,破败不堪,烟囱里也没有炊烟,遍布尘埃,这里自然是荒废已久了,就和河间的其他聚落一样,居民不是死了就是被驱逐离开。
西境的中央大帐,就扎在这个村落的三层宅子里,残破的墙壁、碎裂的窗户和腐烂的木头支柱全都被撤换修理过,焕然一新,此时这里灯火通明,詹姆·兰尼斯特却正襟危坐,与一干臣僚围着大圆桌,就着酒水和蜡烛与这些要人会谈。
我停留在窗户前的小麻雀看到了詹姆不浅的黑眼圈,纵使大部分小兵都睡了,凯岩城公爵本人却还有一大堆琐事要处理,尽管他“弑君者”詹姆和其他人一样疲惫。
主管斥候的有产骑士正在禀报:“在西南方向我们发现了一处水井,大人,就在一处已经被废弃的采石场里,那口水井还没有干涸,不过那里的岩石十分脆弱,轻易就会招致滑坡,我们还看到了有些人骨,大概就是被泥巴给活埋的工人。”
废弃的采石场倒是没什么稀奇,除了木堡之外的城堡都需要石料,而河间的筑堡史不短,这附近就有一座早已无人的荒石城。
不过,听起来那地方有些危险,会塌方滑坡?
“人总是要喝水的,走火了也要用水,队伍里消耗不小,组织民工...等等,这旁边不是有一条河吗?”詹姆摩挲了一下这些天来来不及修剪的短须,“莫非是盐井?”
“不远处就是大海,”过去是泰温的助手,如今是詹姆的定海神针,秃头的凯冯·兰尼斯特向来是凯岩城公爵最好的臂助,他说道:“恐怕也用不着挖盐巴。”
“那就是防止被包围用的井了,正好,异鬼来了以后去蓝叉河打水挺危险,照我的话做吧,”詹姆敲定,接着换了一个话题,“这没什么好探究的,前线资耗如何?”
军需官:“前线的大型防盾亟待补充,大人,武器铠甲也是,尤其是黑曜石制品,消耗很快又容易坏掉不好回收,带队的几个伯爵希望再挖一些陷坑,各方损兵折将,伤亡数目还不小。”
“把死人的武器分发出去,没用的废铁烂钢重新熔铸做箭头和枪尖。”詹姆吩咐,“龙晶造物那实在没办法,那位红王资助的,西境可没有黑曜石矿,保留一批龙晶武器用来对付异鬼的突击,多用火,器械的表现怎么样?”
“小型弩炮力有未逮,大人,龙鱼叉效果也很一般,从那些海外七神修士的陈述来看,那是对付龙用的,所以被安排直指天空。不过加强型弩炮不错,早先时候西边用这三四架这玩意儿配合用攻城弩的雇佣兵打跑了几个想要偷袭的异鬼——”军需官话还未完,马尔布兰家族的亚当爵士,那个曾经护送泰温尸体前来寻我的男子插口道:“老实说,大人,这个孱弱落后的穷乡僻壤什么都没有,除了贫苦的农民之外。这里的打铁铺子就连熔炉火焰的温度不够。”
“他们修理农具的时候比打造长剑的时候多嘛,”詹姆耸了耸肩,“这鬼地方的匠人顶多就制作一下矛尖。”
“河间人毫无可取之处,他们不该拿剑上马,就该乖乖种地。”说话此人正是“怒狮”达冯·兰尼斯特,詹姆的堂亲,其他的贵族胡子头发都经过精心修整,通用语极为流利,可此人不但毛发不修,口音也带有乡间的腔调,“要我说,我们不该在这里干耗。”
“你在建议我退兵么?”詹姆察觉到了达冯话里的意味,直接质问道,“去退守金芽城?”
“应该抢光这里,杀掉那些北境人和河间人,趁他们首尾不能相顾的时候。”达冯的声音十分刻毒,他父亲死于罗柏之手,头颅还被挑起来当战利品,自此事之后,这达冯便不再剃发剃须,发誓报仇。
“你有想过红王和坦格利安家族的龙之母会怎么看吗?”詹姆危险地眯起双目,“早先你对待那个北境莫尔蒙家女人的态度就不太适合,达冯。”
“得了吧,”达冯反击嘲笑道,“看到那个女人的表情了吗?她可是红王的宠妾,这三叉戟河畔任谁都知道。你对她施以援手,她却对你横眉冷对,至于那个什么红王,她是异邦人的女王,是北境的母狗,和七国有什么关系?!”
砰!詹姆一拍大桌:
“够了!我听说你在军中散布谣言,声称长夜、尸鬼和异鬼是红王用来攫取权力的妖术,你有仔细想过你的私仇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么?!”
"我只是拒绝带着枷锁等死而已!”达冯不依不饶,“你有看到士兵面对尸鬼时的表情了吗?你以为他们心怀急切,渴望战斗?你以为我是在动摇军心,打击士气?!‘弑君者’,你弑君时的勇气去了哪,怎么现在成了唯唯诺诺的应声虫了?!"
我知道,西境大军绝非士气饱满,他们过去只是农民、手工匠人还有矿工,于战术谋略和战场的混乱严峻他们一无所知,可我也清楚,情况没有达冯说的那么糟糕,所幸在祭司们的宣扬下,这些人至少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白天时没有逃跑,也没有丢下武器。
“异鬼赢了,人类不存,女王赢了,她会清算,你的想法和煽动就是给我制造事端,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亲戚————”
达冯站起身子,大喝怒吼:“这有什么错?!她表面上装作七国的救星,我们的同盟,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实际上呢,背地里耍着阴谋诡计,让我们通通和那些魔法怪物同归于尽!”
“怒狮”的眼里燃烧着火,此人骄傲、自信,容易激动且绝不妥协,再说难听点,就是此人目中无人:
只听他继续宣泄道:“你根本就不关心西境和兰尼斯特家族的切身利益,你和你父亲一样把我们当做利用的工具,而非平等相待的朋友!那个女人有黑暗的历史,你却让我们和她成为一丘之貉!你是为了你的前途才这样做的,‘弑君者’!什么狗屁‘弑君者’,要不您还是叫‘舐君者’更好一些,舔莱雅拉脚趾的孽障!”
“你还有机会收回自己的话,达冯。”詹姆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残酷的味道。
达冯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团结起来,全力以赴,都是狗屁!别想捉到我的把柄,我什么都不打算做,只想去放空我的膀胱,放空我装麦酒的酒瓶,然后去我的床上装死,您放心了不,公爵大人?告辞!”言罢,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开门走出这间房间,却正好和呆在走廊上的修士打了个照面,两人怒视彼此,达冯呸了一声往修士脚边吐了口唾沫,径直离开。
派驻这支军队里的修士是一个光头西境人,过去是个佣兵,他收到了我的纸条,正要来知会西境的大人物们。
军情紧急,所以他没空顾忌这达冯的态度,直接面向詹姆,“我有事求见,大人。”
“别在乎那个毛毛虫,”詹姆心烦地一推桌子,“来,有什么新情况吗,师傅?”
“红王的乌鸦带来了最新的战报,孪河城畔已经获胜,北境和河间的三万联军不日就将南下,您这里需要加强防备,以防异鬼为了避免南北两面夹击,不计死伤地突破西境的防线。”
“这是个问题,”凯冯沉着地说道,“东面是大海,西边是蓝叉河,尸鬼怕水,所以,它们现在路子不多,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攻势停止了,詹姆,异鬼多半在调整战略,不再试图用断水这种招数来逼迫我们崩溃。”
是的,之所以斥候会去找水井,就是因为异鬼封锁了蓝叉河,西境准备万全,长夜军团不想在这里白白耗费太多的尸鬼,以有余力继续南下,所以,对方用了困字诀。
詹姆揉着眉心:“那么,准备好我们的秘密武器,还有艾德瑞克爵士留下的礼物,”艾德瑞克就是我的尸鬼莫波,“让誓言骑士整装待发,随时可能会出击。”
西境的两千誓言骑士是兰尼斯特家族的依仗,这股力量慑服了所有这家人的封臣,乃是泰温·兰尼斯特自九铜板王之战时便苦心经营的武装,要是没必要的话,詹姆和其他的兰尼斯特家族成员压根就不想动这根“定海神针”。
然而,他们没得选。
自长夜到来以后,荒石城这里的时间就是以“休息”——“战争”代替了昼夜交替来进行计算。
很快,战事就进入了又一圈新的轮回。
翌日,远方的地平线上蓝色星辰的海洋浮现,哨兵吹响了警号,自由城邦佣兵团的军乐响起,精神抖擞的士卒们踩着鼓点分别各就各位,竖起长枪,严阵以待,把守在了各处留有陈血和腐迹的紧要位置,这些汉子们的意思很明确,自己的小命和阵地全都不能拱手相让,长夜别想奢望活人会停止抗争,偃旗息鼓!
尸潮已至。
西境准备充分,给尸鬼大军以最隆重的欢迎,只见不高的土墙上长矛如雨点一般向攻城的活尸投掷而去,无数或大或小的箭矢从沉重的机器与强弩中射出,一片片地扫清尸鬼的血肉。
这节奏似乎和前些日子一样?领主骑士和兰尼斯特家族的贵胄们神经紧绷,他们当中的每一双眼睛都在加紧寻觅。
异鬼一定有其他的制胜招数,大家都知道,徒劳的攻势是没办法打破三万人的防御的。
会在哪里呢?
而对我来说,问题就更多了一层。
达冯这人明面上粗鲁,实际上心细,他出言不逊,行止上却没有错处,正合了詹姆的意,毕竟,詹姆本人也需要内部有反对的声音,才能更好地向红王我,体现他做了多少工作,以便漫天要价。
假如我倒台了,有达冯这种人的存在更可以方便兰尼斯特家族改弦更张。
毕竟,达冯反对的,不是兰尼斯特。
说句更残忍的话,假如有一天西境触怒我了,那达冯这家伙可以被扔出来背黑锅,让兰尼斯特幸免于难,可以说有这么个嘴脏不驯的家伙,对西境而言是一件好事。
可我,不喜欢这种类似于“养寇自重”的投机行径。这和河间与北境不一样,此中的花花肠子太多了,詹姆·兰尼斯特需要被敲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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