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观了被服厂之后,这些忧心忡忡的党员和委员们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而吴川也趁机将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的几本著作,特别是去年刚刚出版的《科学管理原理》一书,在党内和革命委员会内部进行了推广。
虽然此时泰勒制正被美国工人们所攻击,就连泰勒本人也不得不于去年出席了国会接受听证。但是吴川知道,随着一战的开启,大规模化的生产必然是要迫使各工业国家接受科学管理原则和流水线作业法的。凡是不接受的国家,终将会被时代所抛弃。
流水线作业法和泰勒制并不是一回事,但正是泰勒制将人的劳动进行了规范化、标准化,才使得流水线作业成为可能。否则的话流水线生产并不能造成奇迹,只会造成废品生产线。
当然流水线作业法和泰勒制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降低成本。在过去,培养一个能够单独制作衬衫的裁缝,最起码需要四年。但是现在,只是培训工人制作一道工序的话,三个月就能够非常熟练的掌握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两个出色的工程师分解项目,再加上廉价的能源和先进的机器,那么原本需要三四年才能培养出来的熟练工人,现在只要有三四个月就能培养出掌握一项工序的熟练工人了。这将会使中国的农民快速的转化为革命委员会所需要的工人,从而大大的降低对于熟练工人的技术要求。
因此,对于吴川来说,服装产业的流水线成功所带来的经验,自然是要向其他行业进行扩展的,首先自然是兵工厂。虽然革命委员会的战争是暂时结束了,但是对于吴川来说军事工业的建设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分布在扎赉诺尔、齐齐哈尔、哈尔滨、长春等四、五个城市,约35个工厂组成的东北兵工集团,总的职工人数超过了3万。但是每月生产的各种枪械加起来,也不过才过4500支,各类子弹刚刚过了百万发,75口径以下炮弹1万余发,手榴弹1万2千颗。大炮也才刚刚能够造出仿造德式的75山炮,一个月2-3门的样子。75口径以上的大炮,除了82迫击炮之外,就造不了其他种类的大炮了。
不过在吴川通过鲍尔少校和德国总参谋部的不断交涉下,德国总参谋部终于同意向革命委员会转让1898/1909年式105MM轻型榴弹炮和1904年式100MM加农炮两种,在德国属于轻型的炮种。此外便是向革命委员会转让了几种合金钢的配方和黑头鱼雷的设计图纸。
事实上这几种合金钢的配方和黑头鱼雷的设计图纸,德国人已经卖给满清一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们的开价近乎于白送。不过他们主要是想要吴川替他们去江西收购钨砂,德国传教士在江西大余西华山发现了钨矿,但只是少量开采了两年,就被当地人以1000银元收回了山头。
此时世界钨矿的最大产地在美国,德国人才刚刚认识到加入了钨的高速钢做工具钢很好用,因此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中立的钨砂提供商,以避免被人卡脖子。德国人给出的价格是800马克一吨,南昌地价;运到青岛的话再加30马克一吨。
这个价格实在是太帝国主义了一些,吴川之前并不感兴趣,因此虽然派了人但没怎么上心。他当然知道江西是中国甚至是世界的钨矿之都,但即便是到了100年后,那里也还是个山青水绿的地方。他又没有发疯,为了800马克一吨的钨砂派人去江西大山里收矿,更不必提那里可是同盟会的地方。1
现在的江西都督李烈钧,可是老同盟会员了,吴川可不认为对方会对革命委员会表示什么好感,他也实在难以为了800马克一吨的钨砂向对方示好,太掉价了。
后来还是德国人自己着急了,拿出了钨合金的配方,表示加入了钨的合金钢用来做工具和大炮是最好的材料,比革命委员会现在弄什么合格的炮钢优秀的多。
吴川当然知道钨合金是个好东西,可是现在革命委员会连金属钨都提炼不出来,拿什么搞钨合金的炮管。德国人马上表示,一吨钨砂可以换22磅的金属钨粉末。
吴川有些好奇的问德国人,要是用钱买的话是多少?德国人马上告诉他,“纽约市场上一磅钨为31马克,看在大家是朋友的份上,德国可以只要30马克一磅。”3
吴川于是就没了脾气,不过配方他终于还是收下了,只是调查之后他才发现,在赣南县内收购钨砂大约8银元一担,挑到南昌大约要12元一担。外国洋行在南昌收,18-20元每担,难怪他们收不到多少。加上现在又革命了,这条出山的商路就断了。
了解了情况之后,吴川又找了德国人进行协商,他要求每吨达到标准的钨砂换220磅粉末,最好在青岛进行加工。因为他需要把现在的价格提升5倍,来驱使江西地方士绅自己开采钨砂和修建道路。3年内他可以确保江西地方提供的钨砂数量,从现在的7、8吨一年上升到100吨以上。
德国人思考了几天后向吴川提供了一个合同,注明15年6月以前吴川必须给德国提供300吨合格钨砂,则吴川可按照每吨钨砂换取220磅金属钨。如果1915年6月之前未能达到这一数量的话,就只能按照每吨钨砂800马克或22磅金属钨作为交换。
而德国人同样表示,在没有收到100吨合格的钨砂前,德国不会考虑在青岛建立一个提炼厂。只是在吴川忙碌着和德国人交涉,忙着关注各处工厂开建状况的时候,关内又出现了问题。
自从唐绍仪“因病辞职”,袁世凯不得不为当前的局面进行善后,正因为他怀疑这是同盟会的阴谋,所以他才找了一个和国内没有什么关联的陆徵祥来组阁,加上陆徵祥又多年在外熟悉和洋人打交道,在中华民国尚没有得到各国承认的时候,袁世凯希望陆徵祥能够扭转民国政府在列强眼中不靠谱的形象。
但是7月18日经参议院以74票通过其出任总理。即日以总理身份赴参议院报告施政方针的陆徵祥,第一次在参议院演讲致辞就搞砸了。
因为长期在国外生活的缘故,这位新上任的总理用中文说话时明显带有外文语法的痕迹,加上陆徵祥是从翻译干到外交官的,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演讲的经历,言词之中不免有些气弱。把唐绍仪都批的灰头土脸的参议员们,不免有些看不上这位稍显懦弱的总理。
而他最后说的话,“…回来之时,与各界之人往来颇少,而各界人目徵祥为一奇怪之人物。徵祥不愿吃花酒,不愿恭维官场,还有亲戚亦不接洽,谓徵祥不引用己人,不肯借钱,所以交际场中,极为冷淡。此次以不愿恭维官场不引用己人不肯借钱之人,居然叫他来办极大之事体,徵祥清夜自思,今日实生平最欣乐之一日。在外国时不知有生日,因老母故世颇早,此回实可谓徵祥再生之日。以上所说之话,不在公事之内。”
这些话顿时激发了众多参议员的不满,自从参议院迁移到北京之后,这些参议员们就成为了北京城的新贵。他们在北京城吃花酒吃的快把八大胡同当成了自家家宅了,就连在参议院开会时,还有人不关注议案反倒是对谁请吃花酒关心的很。
自家亲戚是要照顾的,参议员们向袁世凯要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因此陆徵祥的这段话顿时激发了诸多参议员的不满,认为陆徵祥含含糊糊的完全不像个能够办事的,现在还出言嘲弄大家,简直是不知所谓。于是原本只是走个过程的阁员提名,被参议员们来了全盘否决。
这种行径自然引起了共和党代表的不满,但是共和党的代表上台还没有说上两句,底下的参议员们就纷纷退场表示今天就这么办了。这一事件引发社会舆论的普遍批评,不管是北京城早就不满参议院乌烟瘴气的市民,还是全国的社会名流,都对参议员否决全部提名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攻击。
章太炎、张绍章等人联名致电副总统黎元洪,对参议院大加批评,对参议员进行了严厉指责,“用一人必求同意,提一议必起纷争,始以党见忌人,终以攻人利己。财政部制,议两月而不成…名曰议员,实为奸府!”
社会舆论对于参议院的批评,很快就转向了对民国乱象之不满,最终提出了对于共和政体的质疑,以为“与其无政府,不如无参议院”。在这样的社会舆论压力下,惶惶不安的参议院终于向袁世凯屈服,通过了陆徵祥内阁的组建。
虽然这一事件最终以袁世凯的胜利而告终,但也令袁世凯再次怀疑起中国是否适合搞共和政治了。参议院内,除了共和党的几位代表始终进退有据之外,其他人完全就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因为担心在唐下台后他会推出自己的私人,这些参议员很快就接受了陆徵祥,结果看到陆徵祥不合他们的胃口,就又想连陆也倒了,这简直是拿政治为儿戏。
中央政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闹剧,使得原本对于大总统这个位置心满意足的袁世凯,现在也有些坐不住了。要是中华民国的政府,内不能压制地方诸侯,外不能得到列强承认,他这个总统和戏台上唱戏的戏子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