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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琦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败袁世凯的兴致,他只是略一思索便说道:“如今我北洋军横扫南方诸省,南军不是屡战屡败,便是通电向大总统宣誓投效,我军军容之盛可谓一时无二,趁着这个时机压迫一下革命委员会,我以为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现在南方诸省虽然明面上已经臣服于大总统,可暗地里恐怕并不是如此。我军驻扎于当地,那些捣乱分子自然会规规矩矩的,可若是现在立刻收拢军队返回北方,我担心这些乱党又会蠢蠢欲动,从而坏了南方的大局。
而且革命委员会如今在关外大兴建设,邀买人心,据说东北民众甚是服膺。我军出关若是师出无名,恐怕难以获得东北民众的欢迎,眼下又距离冬季不远,和这些关外的革命军在冬季作战恐怕不是什么好选择,日本人不也是吃了这个亏的么?
要我看,大总统想要给革命委员会一点颜色,不如就在山东做一点文章。我们应当发函给德国公使,要求青岛租界当局不得插手我国内政,并保护反对中国政府的叛乱分子。德国人眼下在欧陆麻烦繁多,应该不至于拒绝我们的要求。如果德国人真的拒绝了,我们不也正好可以倒向英国人吗?
以我和几位幕僚的商议,德国要是不同英国发生冲突也就算了,如果要是发生了冲突,输掉的必然会是德国。眼下和英国人走的近些,我们不会吃亏的。”
袁世凯在堂前来回踱步沉思了好一会,才对着杨士琦说道:“杏城你说的确实不错,发函向德国人抗议,也正好试探一下德国人对于革命委员会支持的力度,顺便也能瞧瞧英国人的态度,这倒是一举两得…”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为自己处理文案的阮忠枢急匆匆的跨入了院子,朝着堂前走了过来,显然是来找自己的。看到对方跨过门槛时差点跌倒,袁世凯的心顿时一沉,显然阮忠枢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待到阮忠枢上的堂前来,袁世凯不由微笑着看着他说道:“斗瞻,到底出了何事,看你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呢。”
“大总统请看一看吧。”阮忠枢喘着气向袁世凯行了礼后,就把手中的电报递了过去,只是袁世凯站在原地也不伸手去接电报,只是对他责怪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就念出来吧,正好让杏城也给我参谋参谋。”
阮忠枢看了一眼身边的杨士琦,也不推辞就拿起了电文念道:“济南靳督电,今日上午9时一伙民军打着国民革命军第六师的旗号由青岛方向袭击了我驻青州之五师十七团,团长徐鸿宾虽奋力抵抗但事发突然,且敌军人多势众,青州终不敌而失陷于民军。
九旅旅长马良得到警讯后随带着十八团前往解救,但是在青州西郊为敌军偏师所阻,我军虽然奋勇向前,但奈何敌军陷落青州之后便毫不停歇的来攻我军。而闻听青州已经失陷,我军士气大沮,士兵纷纷逃离,我军遂败。
现马良已经带着九旅残部退往淄博,但敌军犹未停下进攻,济南城内外现在只有一旅刚刚招募不久的新兵和师部一营之人马,我师恐难抵挡民军之继续进攻。淄博若是失陷,则周村必不可保;而周村不保,则济南之前再无屏障可挡住民军之进攻…”
袁世凯终于出声阻止了阮忠枢说道:“好了,靳云鹏的废话就不要念了,说一说重点。他对于山东的变局,究竟有什么对策。”
虽然袁世凯语气温和,看起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长久呆在袁世凯身边的阮忠枢知道,这才是袁世凯真正发怒的表现。他立刻规规矩矩的回道:“靳督的意思,请北京调兵增援济南;或者准许他撤到大清河以北重整部队。”
“啪。”一声巨响让阮忠枢和杨士琦都吓了一跳,两人悄悄抬眼看去,正好看到袁世凯的手掌正慢慢从一旁的方桌上抬起,看着样子这一下他也不好受啊。
只是袁世凯很快就忽略了手掌上传来的痛楚,怒气冲冲的说道:“靳云鹏这王八蛋,在云南逃了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想逃?他想逃到什么地方去。他不给我堵在济南,难道要把天津、北京让出来给民军进攻吗?给我回电,第五师要是敢不战而放弃济南,老子就要了他的脑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我自己去发电?”
杨士琦给阮忠枢打了一个眼色,阮忠枢这才答应了一声,再次匆匆的离开了。这时杨士琦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对袁世凯劝说道:“大总统,让第五师死守济南城不错。不过靳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没有援兵的话,他带着一个新兵旅,又没有炮兵,恐怕济南城是真的危险了…”
袁世凯只是呆呆的看着堂外的天空,似乎完全没有把杨士琦的劝说听进去,过了好半天才突然幽幽开口向他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杨士琦瞧了一眼屋内的自鸣钟,下意识的回道:“下午2时一刻了,大总统。”
袁世凯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么说来,青州连2个小时都没守住,马良真正是练得好兵啊。杏城,你说我该派谁去支援济南城?”
杨士琦突然就卡壳了,他这才发觉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惊恐的问题。北洋现在没兵吗?当然不是。自从辛亥革命爆发之后,北洋就一直在扩军,办法就是从老部队中抽出一支骨干来,然后一边给老部队填充新兵,一边则以抽调出来的骨干建立新部队。
到了今日,北洋的序列已经扩建到了第13个师,外加几个混成旅,也可说的上是兵强马壮了。但是真正能打的,也就是眼下驻扎于武汉的段祺瑞部第二师,驻扎于南京的冯国璋部第三、第四师,驻扎于山东的第五师和驻扎于滦州的八师,驻扎于北京北苑的第五混成旅,最后便是驻于河南的第七师。
可以说战斗力排名在第五师之上的,只有北洋第二、三、四师,其他的新编部队还不及第五师可靠。一直以来,北京都是把第五师当成了北方定海神针,不仅有防备山东的革命军冲入河北平原的意思,也有作为拱卫京畿的预备队的意思。
也就是说,第五师原本是北京政府用来保卫京畿的,北京政府还真没想过要怎么去保卫济南。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第五师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革命军击败了。
北京这边知道青岛地区一直都在大兴土木,革命委员会为了保卫青岛的建设还成立了一个山东革命委员会的分部,但是这个分会一直龟缩在青岛没有动弹,除了建工厂和鼓励山东农户种植棉花之外,都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武力。
北洋派和山东同盟会争夺山东的权力时,山东的革命委员会也只是要求双方不要诉诸武力,尽量和平解决。因此袁世凯的幕僚们认为,青岛也许会有一只革命委员会的武力,但是规模应当是有限的,他们还是应当先处理了盘踞在烟台的山东革命军,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青岛的革命委员会。
而且这些幕僚们还是很慎重的把一旅人马放在了青州,以遏制革命委员会顺着胶济铁路发展势力。袁世凯取得了对于国民党武力的胜利之后,正准备调集力量来处理青岛的革命委员会分部,以拔掉这个革命委员会安插在关内的钉子。
但是未曾想到,革命委员会居然抢先发难了,而且一发难就把山东的局面打了个粉碎。原本用来镇压山东并作为京畿保卫预备队的第五师就这么败了,还不是那种小小的失利,而是近乎于被消灭了主力的大失败。
在这样的溃败下,抽调新组建的部队或战斗能力不强的部队去增援,不过就是给革命委员会再送一场大胜,那么整个河北的局面的就要完全崩坏了。袁世凯可不相信,关外的革命委员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入关,那么他在南方的胜利最终不过是在为革命委员会火中取炭罢了。
“哈哈哈…”袁世凯突然大笑了起来,这让一旁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破局的杨士琦大骇,生怕这位恩主受刺激过度出了什么毛病。
就在杨士琦想着出声开解对方时,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袁世凯终于停了下来,他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就心平气和了下来,对着杨士琦说道:“我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给蒙蔽了,看着他这一年多来又是裁军、又是大兴土木、又是出洋考察的,我真以为这位到底是与众不同,全然没把心思用在争权夺利上,倒真是一位国之良才。
没有想到,人家这是想着一步就将死我啊。杏城,你说我袁世凯就真这么好欺负吗?我倒是真不信了,就凭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留洋学生,得了东三省还不满足,还想着要问鼎天下,他真的祖坟上冒着青烟了吗?我倒要跟他好好斗上一场了,看看这位吴主席是不是真有天命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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