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五郎花了15个铜元从江边坐公交车回到了石头道街,此时正值下班的时间,街上车水马龙的堵得厉害,虽然有着穿着黑色制服的交通警察在十字路口调度车辆,但是公共汽车和那些四轮马车、私人汽车依旧把整条地段街给堵住了。
虽然在哈尔滨待了不到半个月,平田五郎倒是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座城市的早晚交通高峰期了,这是他在大连很少遇到的状况。不过他现在也理解了哈尔滨的交通高峰是怎么形成的了,因为在大连工人基本都住的离工厂区较近,但是在哈尔滨却并非如此。
这座五年里人口增长了近8倍的城市,城区面积也扩大了将近3到4倍,虽然这座城市和大连一样有着详尽的规划,但是当城市人口增长到了一个数值之上后,想要在上班地点附近寻找住宅或是在住所附近寻找工作,都成为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而且,哈尔滨的城市规划要比大连更为详细,不仅仅规划了商业街和行政中心,甚至还分出了不同的工业区和商业区及住宅区。为了确保工业区不影响到城市居民的生活,和确保商业区位于城内的核心区域,这些功能区之间距离都做出了严格的要求,于是后来迁移来的城市居民都被安排在了城市边缘地带的居民区内生活。
这样的规划安排,使得工厂区和居民区都设置在了地价较为便宜的城市郊区,某些化工厂和电镀厂甚至都被安排到了松花江北岸去了。这样一来城市居民上下班或是出门逛街大多需要通过自行车、公交车或是环绕城区的火车才能抵达自己想去的地点了。
平田五郎知道,东京的工人上下班的盛况比哈尔滨还要热闹,毕otg2ntc=竟东京的人口已经超过了250万人,是哈尔滨人口的三倍有余。但是他也知道,东京的街头不会有这么多的私人小汽车。
在日本,私人小汽车都是进口货物,加上关税的话一辆美国产的福特汽车大约也要2、3千日元,而中国产的小汽车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位,相对于日本普通工人每月20日元的平均薪水来说,这几乎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购置的起,因此在日本私人小汽车都是富豪们的玩具。
但是在满洲,一辆带着拖斗的两人座汽车也不过才830银元,而哈尔滨的工人平均月薪已经超过了40元,相当于两年的工资就可以购买一辆,如果是农场主的话大概一年的收入就能购置下来了。如果再加上银行提供的贷款,那么那些农场主和薪水较高的经理阶层都可以通过分期付款购置一辆。
因此在哈尔滨,私人汽车差不多回归到了出行工具的地位,而不是纯粹的身份象征。于是,光是一个哈尔滨城的私人汽车数量已经超过了整个日本的私人汽车保有量。据说今年9月时,满洲的小汽车和卡车产量就分别突破了10万辆,中国算是正式跨入了汽车生产大国的行列。
但是私人汽车的增加对于那些还在使用的马车来说,就是一个相当糟糕的体验了。马车的速度太慢且动物容易受到惊扰,因此经常会在道路上发生碰撞最终导致整条街被堵住,今次平田乘坐的这趟公交车显然是撞上交通事故引发的堵车事件。
瞧着已经距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了,平田干脆让司机打开了车门步行回去了。下车后小心的穿过路旁的自行车道,踏上了砖砌的人行道后,平田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他一边打量着路旁的店面,一边跟着人群向前,不过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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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来一根牛奶雪糕。”平田五郎掏出了五个铜元递给了路旁小店的主人,然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根雪糕,小心翼翼的添了一口,很快就眯着眼睛小声赞美道:“真是冰凉啊,不过确实很美味。”
这家小店的主人似乎听到了平田的赞美,顺口就对着他说道:“虽然马迭尔宾馆制造的雪糕很美味,但是你要小心闹肚子啊,我们日本人可没有在这种气温下吃冰冻食物的习惯。”
平田五郎向店主鞠躬致谢后,便轻快的走向了右侧的石头道街。在他手上的雪糕吃完之后,他所借住的朝日旅社也刚好出现在了面前。走进旅社大堂之后,平田立刻走向前台充满希望的问道:“小部先生,今天有给我的信件吗?”
旅社经理小部看了他一眼,立刻点头说道:“好像有,让我找一找。是这封吗?上面的收件人写着平田五郎…”
平田顿时有些无礼的从小部经理手中抽过江浙湖汉北了信封,在信封上果然看到了哈尔滨通讯器材公司的名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断然的撕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站在前台里的小部经理有些担心的看着平田问道:“怎么样,平田君,是好消息吗?”
打开信件后就保持着沉默的平田,突然就跳跃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欢呼道:“我真的进入了通讯会社了,小部先生,我想问一问,附近有什么人家出租房间吗?”
小部也很开心的向平田祝贺并说道:“如果平田君进入了通讯会社,月薪至少可以超过70银元,那么你应该住的舒服一些。带有盥洗室的单间,公共卫生间和公共浴室大约在10元上下一个月;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套房一般要15元每月。你打算租哪一类房间?”
平田五郎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最好能够在这条街道附近,我才刚熟悉了这里,暂时不想去陌生的地方居住。”
小部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红叶馆问一问柴田老板吧,他家似乎有房间出租,不过只租给那些文化人,我觉得柴田老板应当不会拒绝你的。”
平田五郎向着小部经理道谢之后,就把信件收在了口袋里然后转身出了旅社。红叶馆是一家居酒屋,就距离朝日旅社几十米的距离而已。这家居酒屋主要是为街坊们服务,因此装饰的很是简朴,据说老板柴田是在日俄战争之后跑来哈尔滨开店的,因此也算是这片街区的老人了。
现在的时间,居酒屋还不到繁忙的时候,不过也有顾客坐在柜台前同老板聊天了。平田五郎看清了柜台前坐的顾客后,赶紧向对方打招呼道:“北一先生你今天回来的可真早。”
正在和老板聊天的青年听到平田的问候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剑,看的平田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过对方很快就语气和蔼的回复他道:“看起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是通讯会社的信件送到了吗?”
对于平田五郎来说,这位北一先生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他在23岁时就写下了《 国体论与纯正社会主义》,公然对天皇主权说为中心的“国体论”进行了批判,在把明治天皇当做是神灵的日本人眼中,这位无疑就成了真正的狂妄之辈了。而之后对方积极参与中国革命的事迹,倒是不怎么为人所知了。
不过对于哈尔滨的日本人来说,这位北一先生的名声并不仅仅在于年轻时对于天皇地位的批判,还在于这位在宋教仁被刺杀之后,不仅亲自参与了对宋教仁被刺事件的调查,还跑到了哈尔滨请求革命委员会出兵为宋教仁报仇,完成宋教仁未完成的革命事业。
如果事情仅仅到请求革命委员会出兵南下,那么大家对于北一先生还不会那么的记忆深刻,问题在于革命委员会拒绝了北一的请求之后,北一先生又公然在报纸上对共和党的领袖吴川进行批判,认为其在宋教仁一案中瞻前顾后,完全不像是一个革命者,而更像是一个生意人。
北一在报纸上的大放厥词,使得日本驻哈尔滨领事命人将其带回了国,但是革命委员会却并没有向日本驻哈尔滨领事提出抗议,据说那位共和党的领袖吴川只是对着向其致歉的日本外交官说道:“随他去吧,现在毕竟是民国而不是满清,我们总不能不让人说话。”
1914年日中朝三方合战,日本在朝鲜、山东战场都遭遇了失败,不仅丢掉了北朝鲜和日本在南满的特权,甚至还激发了中国民众的国族意识和反帝运动。
北一于是再次从国内来到了哈尔滨,不过这一次他来并不是为了继续支持中国革命,而是希望从中国的发展中吸取经验,以用来改造日本社会的现状。据说,北一正在收集资料写作《中国革命外史》,满洲革命的历史占据了其中的重要篇幅。
由此,对于哈尔滨的日本侨民来说,北一先生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毕竟在革命委员会收回了哈尔滨城市的行政、司法权力之后,那位领导着革命委员会和共和党的中国人吴川,就已经成为了中国的大人物,而能够批评这样的大人物又没有遭到报复的,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小人物了。
不过平田五郎并不怎么关心政治,因此虽然尊敬这位北一先生,但也只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因此听到了北一的问话后,他立刻就显得轻松了起来,告知了自己的喜讯。
北一不待红叶馆的老板说话,就轻轻的伸手拍了拍平田的肩膀说道:“正好我的隔壁有一件房间空着,柴田先生,我看就让平田做我的邻居吧。”
红叶馆的老板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客,这才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平田说道:“房间的租金9元每月,包一顿晚餐3元每月,合计12元每月。另外,水电按照人头均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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