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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子，慢慢说道：“你很有悟性，要不要出家？当个和尚，六根清净。”
长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道：“我可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只是我六根不清净，平日里最爱喝酒吃肉，怕是入不了佛门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和尚的，像他这样对尘世诸多牵挂的，可不会当和尚。更何况了，那和尚一年四季吃的是菜，喝的是粥，一点油水也没有，连酒也不能喝，当什么和尚，这不开玩笑吗？
“你心有牵挂。”国师看着他，慢慢说着。他说的那样笃定，没有给他留有任何余地。
长安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窥探了一般，背后悚然竖起根根刺，又见国师神态平和，若万宝安寺内垂眼看人的菩萨，便缓了缓心神，说道：“是，我牵挂的人众多。”
国师挂起一个慈祥的笑来，就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白色的胡须迎风飘荡。他慢慢说道：“年轻人，你何必这样想不开，有时候你退一步，或许会发现这大千世界的奇妙，原来人生也可以如此美好。”
长安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佛家之人说话云里雾里，却只在最后结局的时候才让人惶然大悟。他多想揪着国师的衣领，怒吼道：“你想说什么！给我说明白！”但是他不敢，他只是暗搓搓的想了一下，而后说道：“国师，有时候人在险地，是没有办法退的。退一步或许可见大千世界，但也有可能掉入悬崖。”
国师点了点头，眯了眯眼说道：“我就说你很有悟性，要不要来我们佛门之地，佛门清净，到时候，你自然就放下了。”
长安觉得国师最近一定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说话做事就像街头的挂牌算命的老先生，还号称半仙的那种。
他抽了抽嘴角，连忙将棋盘收拾干净了，笑着说：“那个……我该回去了。”
他踌躇了一下，隔了屏风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说道：“长公主，那长安就先回去了！”
盛明珠正拿着湿毛巾给欧阳清擦拭身体，闻言，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提高了声音说道：“路上小心。”
长安又朝着国师行了一个礼，又怕他再说些什么，连忙打开门，窜了出去。
今夜月色甚好，清浅的月光披在他身上，如同披了一层白色的纱一样。影子在脚下也很明显，让他有些安慰。
等他照常从宁国侯侧门……旁边的狗洞里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在他面前，他顿了顿，身子一半在狗洞内，一半在狗洞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慢慢的抬头，都可以听到自己脖子的关节一点点咔哒咔哒的声音，终于看清了人。
白景芷面无表情，低头看着他，月光照下来，让她的整张脸埋在了阴影里，看上去格外吓人。
长安一顿，弓着身子就要往外面爬。不行，这个女人现在好恐怖，为了保命，他得跑。
白景芷也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扯着嘴角嗤笑一声，便俯身扯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身体提溜起来。
长安发现，经过了一个冬季，白景芷的力气更大了，距离倒拔垂杨柳，恐怕也距离不多时间了。
白景芷一松手，长安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白景芷皱了皱眉，冷声道：“起来。”
长安撇撇嘴，道：“我就跪着怎么了？我天生就是跪着的命，奴仆哪里还有不跪着的道理？”
白景芷指着他，怒火攻心，说道：“你不要拿这样的话来扎我，整个宁国侯府谁把你当成下人看待了！”
长安垂下眸子，连眼睛都没有看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闭了闭眼睛，每次面对长安的时候，内心总觉得一片荒凉，也觉得十分荒唐。她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说道：“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长安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是，我是奴仆，去哪里都是应该报备的。是我僭越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地位，还敢私自跑出去……”
白景芷猛地打断他，怒吼道：“长安！”眼泪随着那声怒吼猛地流出来，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掉落。
长安一顿，内心惶惶然，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没有想过要这么刻薄，可是面对白景芷，他所有的理智就像是被掀飞了一样。
他的手紧紧握住衣角抬眼看着她，这个姑娘，是全都城里最泼辣的姑娘，谁人听说是白家的二小姐，都会自动把心思给消了。
可是只有他懂，他懂小时候那个浅笑嫣然的小姑娘，她那时候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泼辣娇蛮，只是会耍些小姑娘的小性子，好像是自白景汀出嫁之后，她就变了。
每日把自己当成小伙子一样，拒绝长大，拒绝嫁人，也不许任何人打她的主意。
长安身子一顿，他不敢想，这样的背后究竟是不是还隐藏着一些别的。
若是她的改变，和自己还有关系，那么他……究竟何德何能？
他朝着白景芷行了一礼，冷漠说道：“天不早了，奴才给小姐请安，请小姐早点睡吧。”
白景芷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红色晕开了她眼珠的边缘，里面盛满了愤怒。她慢慢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长安顿住了脚步，在原地安心听着，身体却紧绷起来，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疯狂敲击着。
只听得白景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装作平静的说道：“我哥，到底在哪里？”
长安突然感觉自己原来刚刚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现在才慢慢顺畅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吐出了一口气，回身说道：“少爷不是去散心了吗？”
“长安！你与我哥形影不离，他若真的只是单纯散心，怎么可能会把你留下来！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白景芷疑惑地看着他，究竟有什么，这样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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