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年里慕容壡总是不愿去想,她仍旧愿意去相信她的那个侄女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曾改变过。
可这世上哪来的一层不变的事呢?
慕容器是先太子遗孤,本来该是名正言顺的坐上太子之位的,可中途杀出来了个慕容壡,虽然是顺利的成为了太子不假,可哪有过安心的日子呢?
也许十岁的慕容器还不会明白“名正言顺”与“饶幸获得”之间的区别,可当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那个幼年间便惶惶不可终日的孩子逐渐长大了以后呢?
她还会不明白吗?
她已经在慢慢明白了。
这几年,朝臣中但凡一有人说起择王君一事最最紧张的,总是那个远在东境的孩子,她的人总是不远万里的来到王都,小心都观察着每一个或许可以成为王君的男人,虽是未做过些什么,但她终究开始变得不安了。
总会不安的。
一去远离朝堂四年之久,期间从未受诏回来过,就算慕容器心思单纯,那她身边的那些人呢?
他们会愿意跟一直随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登上王位的太子吗?
慕容壡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偶尔的时候她也曾说起过,“我只是想,想她像当年的我,当年的父王那样,慢慢长出一颗野心,然后回到这王都来。”
可当燕使在东境被打死了的消息传入王都时,慕容壡与严无为都明白了,慕容器是长成了一颗野心不假,可她却偏离了她们最初为其设定的方向。
“臣下严无为,拜见王上。”进了清泉殿,在书房里见到了正在怒斥臣子的慕容壡,欠身作揖道。
慕容壡正在怒斥的是慕容器的少傅柳章,也是先太子曾经的门客,更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严相来了啊。”慕容壡见到严无为火气多多少少敛去了一点,她看着少傅柳章道,“柳爱卿,孤知道你想让太子回都,现下孤令人将太子带回王都的旨意已经下发了,怎么还不如柳爱卿的意了?”
“王上折煞老臣了,臣只是觉得国不可无储,太子远在东境……”
“行了行了。”慕容壡火气格外大,“说来说去不就为得一件事吗?孤已经按着你们的意思办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柳章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却看见一旁的严无为对她轻轻的摇了个头,他怔了一下,再看慕容壡的脸色,顿了顿,只得行礼道,“臣下告退……”
待柳章退下了后慕容壡才怒骂了句,“老匹夫。”
严无为自然是知道慕容壡为什么这么恼柳章的,先太子到底也是当了七年的太子,门下宾客往来,加上又娶了大将军公叔疾的嫡女,其利益掺杂之繁多,莫说是她严无为了,可能就先太子自己活过来也不一定理得清。
这些人在先太子死后是安分过一段时日,可当慕容器被立为太子,后被远逐东境,现下又过了及笈之年,他们若是再不把慕容器扶起来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慕容器便再也用不上他们了。
他们怕慕容壡移储,可慕容壡却厌他们过于插手。
“慕容器,真的是让孤刮目相看啊。”半晌,慕容壡又自顾自道。
“现下如何应对燕国才是当务之急。”严无为拿了秦境地图来,在地上展开,“王上且看,燕国现下已在东境界边屯兵数万,约摸着不日便要过界了。”
慕容壡仔仔细细的看着地图,沉声道,“一个燕国孤是不怕的,可孤怕就怕齐国也掺和进来。”
严无为用手指着齐国,思索了一下,“若齐当真与燕攻秦,那东境的形式便不妙了。”
“孤已命顾名轻装赶往东境,也给堂叔去了信,顾名若是赶得到,依托长城攻防,大抵是能扛过月余的。”慕容壡的目光向东北方移,而严无为的手指也慢慢的指向了一个地方,目光相会,二人皆笑了起来。
“看来谨儿与我想得一样。”慕容壡微微一笑。
严无为也笑了起来,“看来王上需要派人去趟陈国了。”
在王都派到东境押慕容器回都的同时慕容壡也派了人去往了陈国结盟,与陈结盟的结果尚且不是一两日便能出来的,不过太子慕容器在回王都的时候倒是出了一桩事。
东境往下前往王都,因是太子回都,所以沿途的官员都打起了万分jīng神,生怕太子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时出了什么意外,可准备的再周全又能怎么样呢?只有人整日想做贼的,没有人整日去防贼的,所以慕容器在回来的途中遇刺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
算上这一回,这该是她仅有的十四年人生中第四次遇刺了,当刺客的剑向她刺来时慕容器忽的如此想到,自己似乎真的活着不大招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