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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正中早已放下了八张桌子,桌子上满摆着果蔬菜品,旁边放着酒坛、饭桶。邢镖头带着众镖师、小厮、丫鬟静立一旁,等候着镖总一家的到来,来和他们吃这最后的一顿团圆饭。
不多时,杨晋便到了前院,后跟着杨曦,手搀着杨母。邢镖头见镖总到,几步走上前,拱手行礼道:“镖总,人齐了,可以开席了!”
“好,好,那就开始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扫视众人一眼,然后回身把杨母和杨曦接到首桌前。
“入座开席”,邢镖头冲众人喊道。
众人躬身行过一礼,便都纷纷入座,待杨晋一家三口坐定后,众人才都落了座。
首桌坐的是杨晋、杨母、杨曦、邢镖头,还有平时表现得很出色的镖师楚峥、秦通,加上杨伯,再一位就是杨母的贴身丫鬟红叶。
众人坐定,邢镖头率先起身说道:“镖总、夫人、少主,还有众位兄弟姐妹们,今天这顿饭,一来庆祝少主回家,二来这也算是咱们镇北镖局在如今时局之下难得的一次相聚,吃个团圆饭,大家聚聚心,三呢,杨镖总有自己的打算安排要和大家宣布。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下面就让杨镖总给咱们说几句”,说罢,底下顿时掌声四起,比起先前安静得有些冷清的气氛,此时才更像是镇北镖局本来的样子。
是该有这么一顿饭抚平担忧、拢拢心气儿的,眼下大家面上虽是镇定,但心里都慌,战事要起了,自己平稳的未来突然变得缥缈了。铁骑碾压,百姓奔逃,自己又能去哪里偷得半晌和平呢,镇北镖局若是散了,自己又该何处为家呢?
杨晋站了起来,双手摆了摆,把众人的掌声压了下去,道:“各位兄弟们,镇北镖局能发展到如今这等程度,生意广布天下,十数载兴旺不衰,全仰赖于各位兄弟齐心协力,我杨晋不是忘情之人,大家的劳苦我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无奈时势所逼,这镖局怕是再难继续,今日这顿饭,是个团圆饭,也是离别宴,吃过这顿饭,若有好归处的兄弟只管去投奔,我希望你们一世安稳,富贵在身。万一他日落难不济,只管来找我,届时我杨晋定会鼎力相助”。
杨晋说完了离别之语,顿了顿,见众镖师面上尽是伤怀之色,只是静静坐着听,全没有走的意思,此时,杨晋的目光突然变得有神,语气也豪壮起来,又道:“现今局势不用我多说,北胡南侵之期日近,我杨晋身为大燕子民,断不能坐视胡人铁骑肆虐,欺凌我同族血脉。国家已是危急存亡之秋,纵是一介匹夫,也应以家国为己任,铮铮铁骨,奋身投戎,这才是我等男儿此时该做之事!”
话音初落,楚峥、秦通二人便率先离席跪拜道:“我等愿随杨镖总从军,鞍前马后,生死相随!”
众镖师见状,也都纷纷行跪拜礼,道:“我等愿随杨镖总从军,鞍前马后,生死相随!”
杨晋并没急着回应,而是深沉地扫视了众人一圈,突然慷慨激昂起来,“好,好,都是好男儿”
杨晋很是欣慰地看着众镖师,又道:“既然兄弟们不弃我杨晋才疏学浅,那我就带着你们去投安君关,脱了这身镖衣,换上赫赫军甲,但我们还是镖师,只不过我们这次保的,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黎民百姓。待他黑旗军来时,也叫他瞧瞧咱们镇北镖局的威风,好不好,兄弟们?”
“谨听镖总吩咐”,众人齐声道。
原来父亲早已有所打算,恰逢乱世,不求一家一户之安宁,而是选择带着镇北镖局一众去抗敌,这是自己所没有料想到的,却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杨曦暗暗思量着,心中早已被父亲的话语感染得振奋非常,恨不得立时提枪上马,去前线杀敌。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在眼前实现,他倒真想看看平时威风得不可一世的黑旗军在战场之上是个什么样,是否真的如百姓们所传的那样凶狠残忍,如杀人吸血的鬼魅。就算是地狱蹿出的鬼魅,八十斤的蟠龙棍,也要打得他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杨曦狠狠想到。
但杨曦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既然选择了投军,为什么不去最近又最可能首当其冲的铜陵关,而是选择去临县安君关,莫不是怕了黑旗军初战的气势?又一想,不会的,父亲是哪里最艰险往哪里去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北境的最北端开了这家镇北镖局,父亲这么抉择肯定有他的理由,自己一时还猜想不明白的理由。
这时杨曦忽然想起了去世隐寺之时,邢镖头自己去了季府,那是安君关守将季安、季虎两兄弟的府邸,还清晰地记得听邢镖头说是送去了一封信,难道父亲那时就已经做好了要去安君关投军的打算,果真如此的话,那父亲的目光未免也太长远了些,或是两者之间只是纯粹的一种巧合,信并非父亲所写,而是镇北镖局受人所托,但就目前局势和父亲的为人处世风格来看,杨曦的心里隐隐偏向了前者。
杨晋让众镖师复坐席上,举起了酒碗,高声道:“恰逢大战将起,众位兄弟不惜身家要随我杨晋去保家卫国,我杨晋实是感激不尽。所谓时难逢,人难遇,就着这杯薄酒,大家不妨就此立下誓言,凡是我镇北镖局出来的兄弟姐妹,今后定要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喝了这杯酒,此誓便成。如若违背誓言,镇北镖局诸兄弟共伐之!”,说罢,仰起头,一饮而尽。
众位镖师连带着小厮、丫鬟都举起了酒碗,能喝的不能喝的都一口饮了下去,有的跟喝水一样,没什么反应,有的辣得咳了几下,有的被呛出了眼泪,面上神情各自不同,但心中信念唯一。不管是过去的镇北镖局,还是今后的什么队什么府,喝了今日这杯酒,大家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同荣同辱,不离不弃,身处乱世之下,这是多么让人心安的八个字啊!这就意味着,就算今后入了绝境,还有一班兄弟,或是姐妹会和自己站在一起,一同度过,让自己不再觉得孤单无助,让自己心有所思,让自己在这乱世会活得很暖,这杯酒的滋味,简直美上了天际。
立誓的这杯酒,杨晋喝了,邢镖头喝了,杨曦喝了,杨伯喝了,杨母喝了,红叶也喝了,镇北镖局有一算一的全部人等,都喝了。
“好了,事情已说完,下面大家就尽情随意地吃好这一顿饭,今日没什么上下尊卑,众兄弟开心就好”,杨晋说着,又看了看邢镖头,说道:“邢镖头,你照应好众兄弟,务必让大家尽兴!”
“是”,邢镖头拱手应承着,转身离开了座位,去各个桌上招呼敬酒去了。
杨晋重新坐到座位上,发现身边的杨母还在不停地往杨曦的碗里夹着杨曦平时爱吃的菜品,此时已足足摞了半碗之多。杨母爱子之心尽显,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杨晋也不好阻拦,毕竟从杨曦十岁归家以来,这是儿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做母亲的,纵是想念得深了些也是人之常情,就是杨晋自己,忙起来还好,一旦平时无事的时候总会不禁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会不会遇到什么歹人。此番杨曦能及时回来,也算是上天的一份恩赐,若是再晚个两三天,杨晋可能就已经动身去安君了,因为现今局势实在紧张,有确切消息,黑旗先锋军已经集结到了北胡南境了,只需一声令下,全军便可南进到大燕北境,和铜陵呈对峙之势。
杨晋端起了一碗酒,冲杨曦说道:“来,曦儿,今日咱们父子同饮一碗”
杨曦听罢,赶忙端起了酒碗,“父亲在上,理应孩儿先敬”。
“父子俩没那么多规矩,来”,说罢,杨晋仰头一饮而尽。
杨曦跟着饮了一碗。
碗还未落,杨母在旁冲杨晋轻声说道:“你这当父亲的,别老劝自己孩子喝酒,曦儿刚回来,肚子还饿着呢,此时喝酒,对身体多不好”,几句话倒说得杨晋无话答对,杨曦刚想替父亲开脱,杨母又对杨曦说道:“来,曦儿,快把碗里的菜吃了,一会儿该凉了”,说着,便把那摞了大半碗的菜往杨曦面前端了端。
杨曦接过,道了声:“谢谢母亲”,然后便三口两口地吞了进去。杨母一边说着“慢点,慢点”,一边轻轻地拍抚着自己的孩子。
那边邢镖头已经各个桌子走了一圈,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兴致慢慢地起来了,不像先前那么拘谨,开始有了高谈阔论之音、嬉笑打闹之声,就像一堆堆干柴,而邢镖头就是那零星的火苗,沾上之后,火势便旺了起来。
待邢镖头回到首桌的时候,杨母因身体乏累,加上饮了些酒,有些眩晕之感,已经被红叶搀扶着回到后厢房歇息去了。杨母走时还不忘叮嘱杨晋,别让曦儿喝太多酒,并让杨曦晚间到后厢房来叙话,父子二人一一应承了,杨曦离座搀扶了一小段,便让给了红叶。
杨母一走,邢镖头又至,杨晋的情绪便放开了许多,率先和邢镖头单饮了一碗,又和杨曦并邢镖头三人一起饮了一碗,首桌同饮了一碗,又和众人共饮了一碗,四碗酒下去,面色还是如初,笑声倒是比平时爽朗了好多。
近年来杨晋武事渐少,心思多放在镖局生意之上,闲暇时翻些兵法韬略之书,以慰过往。天长日久,身上的武人气息渐渐地散去了,如果平时不拿兵刃走在大街上,迎面而来的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商人,或是一介文人,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个武人。杨晋的那些武人所特有的豪情和豁达已经潜移默化地入了自己的魂里,附带着的还有那份稳重和沉着,那种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逢年过节都只喝几碗酒的杨晋此时已经喝下了十多碗,以为渐渐忘却的情愫在酒精的催促下又都奔涌了上来,对兄弟,依然豪情万丈,舍生赴死,对世事,还是爽朗豁达,不拘小节。他感觉自己年轻了,热血沸腾了,仿若又回到了十八年前,明王麾下的那位最优秀的骑兵副将临危受命,在明王所领五万骑兵中挑选了最精锐的三百人,组成了镇北军,毅然前往黑旗军肆虐的北境。明王说过,就算朝廷不抵抗,也不能让黑旗军如此肆无忌惮,应该让他们看看燕人的厉害,就算不能明调朝廷兵马,也要暗中挫挫他们的锐气。
这是一支敢死队,杨晋领命的时候就知道,下达命令的明王也清楚,杨晋挑选出来的三百人心中俱是了然,但还是有人决定这么去做,还是有人愿意去执行这项死亡任务,因为他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执念,是共同的东西,这个国家,不应该束手待死,就算生了重病,也不应该卧榻前埋首等死。在他们看来,镇北军就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一柄利刃,在国家危难之时,它要出鞘,要见血,纵使断了,也无怨无悔。
别人不知道的,明王当时可能猜到的,杨晋后来才清楚的,当年镇北军的第一战碰到的居然就是金兀洛的护卫军,那是黑旗军中最精锐的五百人编制。杨晋最初也只当是普通的黑旗军,虽然数量看起来比己方多,但自己手握的是大燕骑兵的骨血之军,也是众志成城、决心染血沙场之师。有了这支部队,别说黑旗军五百,就是一千的编制,他杨晋要是见到了,也会冲上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悍兵勇将在手,纵是天军来到,又能奈我何!
有底气便无畏,无畏便有势,有势便可一举溃山河。那一战,打得实是酣畅,又甚壮烈。战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心绪才开始慢慢平复,回忆着整场战事的过程,闻听着燕胡两国时时的举动,思虑开始在不经意间升起、乱窜、融合、重组,在自己的脑海里,事情开始慢慢地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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