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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顾清玄从殷府出来,帮他出入殷府的杀手随在他身后,走到偏僻处,他回头看向这个黑纱蒙面的年轻人,心中情绪仍是沉重,无心过问其他,只附礼作别。
那个年轻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已转身,听那人唤了一声:“顾大人!”
顾清玄惊了一下,因为按规矩,杀手是不能过问雇主身份的,今夜江河川帮他买来这个杀手助他成事是在外面碰的头,全程都没有交流,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
这可是巨大的祸患……
顾清玄愕然地回头,问道:“你怎知我身份?莫非方才你在屋外听到了什么?”
在他冷肃的质问下,那人显露一些慌张,简直不像是方才行事果决出手阴冷如冰的杀手,而只是一个在长辈面前露怯的懵懂晚辈,“不,不,大人,我听你吩咐的只是在外面放风,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泄露什么……我之所以知道大人身份,是因为……我在很早以前就认识大人你……”
说着,他解下了面纱,在顾清玄面前赫然显露真容。
然而,这对于顾清玄来说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有些无措,想了一下,才尝试着问:“大人可记得一年前广和宫被烧?”
顾清玄微怔,那件事他当然是记忆尤深,他只是没想到时到今日会有人向他提起。
顾清玄心中揣测对方意图,暂时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也猜不透顾清玄心思,只豁出去了一般,直接交了底:“那把火就是我放的,是卢家二公子买通我去纵火……我原本是御林军守卫,名为杨立孝……”
“是你?”顾清玄疑惑道:“你不是潜逃了吗?”
杨立孝回道:“是的,当时卢家二公子要杀我灭口,我只能隐姓埋名逃出长安,后来我一直被他买的杀手追杀,我为了保命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杀手组织,让他们放过了我,并且加入了千凛派成为了杀手……”
“我在保住了性命之后曾暗自回到长安摸清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那件事其实并不只是卢家二公子主谋,还与你们顾家人有关……”
他见顾清玄神色变得凝重,生怕被怀疑,连忙道:“大人不要误会,我并非想借此要挟大人。我之所以能够保命,就是因为有人事先给我通了消息,而帮我的就是你们顾家人……所以,大人是我的恩人,我杨立孝绝不会伤害顾家人……”
顾清玄回忆起来,顾清桓的确与他说过这件事,他当时还责怪顾清桓做事马虎竟在那通报消息的纸上留下自己的字迹和姓氏落款,他问道:“你既已逃生,又何必回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杨立孝突然扑通一下在他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下头:“我……我想请大人救我!”
“你想脱离千凛派?”顾清玄很快猜出了他的心思。
杨立孝激动地点头:“是!大人,我不想再当杀手了!那千凛派就是地狱啊!我再这样下去必是死路一条!大人你救救我吧!大人若能帮我脱离千凛派,我杨立孝这条命就是大人你的了!不,还有你们所有顾家人?!我会赴汤蹈火报答大人,永远保护大人!一生为顾家效力!”
他又重重地磕头,顾清玄俯身制止他,他情绪才稍微平稳一点。
顾清玄尚有疑虑,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你先起来……”
他思量着,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这个年轻人,问道:“可是……我们怎能信任你?你已知广和宫被烧的真相,万一……”
杨立孝急切道:“不会的,大人,我绝不会泄露任何事情!如今我还是朝廷通缉犯,若大人觉得我有异心,可随时将我移交官府啊,我的命就是大人的,我在大人身边任由大人调配,万死不辞!任何人都不会比我对大人更加忠心!”
经过这种种,顾清玄也明白身边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
“万死不辞?”顾清玄试探地问:“若我叫你去杀人呢?你可会去?”
杨立孝斩钉截铁道:“会!我愿意只做大人手下的杀手!”
“那,若有人花重金向你买我的性命呢?”
杨立孝反问他:“大人觉得对我来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若是,一个同样掌握了你底细的人,花重金向你买我性命呢?”
杨立孝哽住了,一时无着。
顾清玄笑了,“还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他低头犹豫了下,然后抬头,面色更为坚毅,说道:“若是那样,在下只有先帮大人杀了那个人!然后一死了之!”
听完他这样的慷慨之言,顾清玄默然了片刻,看着他,一会儿之后,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复命服了解药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大人愿意收我了?”他眼中显露喜悦的希冀。
顾清玄摇头:“我会让人去跟你们帮派联系,为你换取自由,然后你就走吧,永远地离开长安,不要再记得你原来的身份,不要再记得姓顾的……”
说完遂转身而去,不复言语。
顾清玄很快就兑现了他的承诺,帮助杨立孝脱离了炼狱般的杀手组织,而此时的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今夜在他面前立誓追随的这个年轻人,终究也履行了他的誓言,用一生的时间,及生命的代价。
……
那对双生子与杨容安的事虽是没有声张,名义上他只不过是向大府讨了两个丫鬟,其他人尚觉得杨家公子夫妇新婚恩爱,江弦歌也是纵容他们自吞苦水,可这又怎么能瞒得过她的身边人棠欢?
那天棠欢随江弦歌去顾家,就是为了找机会告诉顾清桓那对双生子的事情,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江弦歌受委屈,总想着找人为她家小姐出口气。
棠欢将双生子与杨容安勾搭到一起的事悄悄跟顾清桓说了,顾清桓怒不可遏,但又没有机会去向杨容安发作,在明面上与他计较终是会伤江弦歌颜面,所以他只好先忍着,实则内心煎熬。
好不容易捱过几日,后来又收到棠欢的消息,说江弦歌亲自去杨府向杨夫人提出让那对双生子嫁于杨容安做妾,还因为这件事与杨夫人闹得有些不愉快,疑是被逼无奈所为。
当天,在去殷家吊丧的路上,他与杨容安碰了头……
三顾一齐乘车前往殷家,在路上遇见杨容安夫妇及杨隆兴的马车,他们互相致意,简单说了几句话,正欲一同前行,顾清桓却下了马车,只说有事与杨容安单独相商,让两家人的马车先行。
杨容安下车来,刚开口:“清桓,怎么了……”一拳就抡了上来,砸在他脸上。
顾清桓什么也不说,摁倒他就是一顿不由分说的狂揍,打得杨容安鼻青脸肿反抗不及。
江弦歌方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从马车里回头看去,就见他们二人在街上打了起来,连忙让人调转马车,她赶回来拉架,阻止他们扭打在一起。
“清桓,清桓,你住手!你不要打他!”
顾清桓将杨容安抵得死死地,不断往杨容安脸上抡拳,额上青筋曝出,激愤难制,看着赶过来的江弦歌,心中火气更大,指着她冲杨容安吼道:“你不是说你对她一片痴情吗?你不是说你爱她吗?你怎敢负她?”
杨容安已经被他打得吐血了,江弦歌万分惊慌,不住地把顾清桓往一边推,阻止他再施暴,但顾清桓就是不依不挠。她没法,情急之下,猛地推了顾清桓一把,将他推摔在地上,趁势掩住杨容安,“清桓!你不要这样!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出气,我很好,我没受委屈!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你不要再管我家的事了!”
她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像一瓢凉水从顾清桓头顶灌了下来,让顾清桓瞬间心寒,心中仍有气,可此时又不知该往哪发了。
他坐在地上,摁着胸口喘息,倔强地别过头去,不看江弦歌对杨容安体贴呵护的样子。
对啊,她是他的妻子,自己又算什么?凭什么管人家家里的事?
江弦歌担心杨容安的伤势,连忙与随行仆从一起将他从地上搀起来,带他去找大夫。
后来,乱成一团的杨家人都走了,不觉间街边就只剩下顾清桓一个了,他一直捂着心口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长长九回街,攘攘过路人,还有百般不甘心的他……
他撑着地让自己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光鲜庄重的官服在打斗间被扯得歪歪扭扭,脸上还有些淤青,不如杨容安伤重,也是一身的狼狈,周围的过路人都拿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自家的马车早已走远,他如此形容也没法再继续往殷府去了……
他没有心思念及这些,只是垂着头,转身往回走。
走出十来步,却被人挡住了前路,差点与那人撞到一起,低着头的他只看到地上的一双绣鞋,一边往边上走,一边下意识道:“抱歉,冒犯姑娘了……”声音有气无力。
刚绕开,一只芊芊手臂抬起,又将他拦住:“是挺冒犯的,不过……我原谅你了。”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他终于抬起了头。
这才发现,面前站的是何珞珂。
他往旁边一瞧,停着一辆马车,何十安正从马车锦篷中出来。看样子他们也是去殷府吊丧的。
许久未见,又经历了之前的那一番事情,这下再与何珞珂直面,他竟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不会说话算是正常,奇怪的是何珞珂也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僵了一会儿,她看他脸色不对,似有痛苦,这才找到了话茬:“你怎么了?”
顾清桓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这里疼……”
为了缓解尴尬,何珞珂故意玩笑:“哟,谁伤你心了?”
顾清桓摇摇头,伸手从领口掏出那个小玉瓶在她面前晃了晃,“是这个。”
何珞珂看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瓶,不觉失神了一晌。
顾清桓继续道:“方才硌到了,好疼……果然不能老戴着……”
何珞珂嘴一撇,脸一转,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哼,嫌硌就扔了它便是,何必为难自己戴着受罪?”
顾清桓被她这样子逗得笑了下,说:“不是嫌弃,只是姐姐都说,我该换个香囊装药,或者将这个小壶结上穗作配饰……”
何珞珂一听,脸色又不好了,一伸手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小佩刀,利刃在顾清桓眼前一闪,惊得他冷汗直冒。
手起刀落,她利落地割断了他脖子上的红绳,取下了小玉瓶,瓶中的药丸已所剩无几。她冷脸道:“既然你不需要它了,我就收回了。”
顾清桓都弄不明白她是哪来的气,正欲解释,她早飞身跃上了马车,催何十安直管走。
何十安也拿她没法,不过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礼貌上前,向顾清桓附手作礼道:“见过大人,大人无恙否?”
他们兄妹方才是看过顾清桓与杨容安打架的,之所以会下车,就是想关照一下顾清桓的情况,谁想何珞珂正事还没说就闹起了别扭,他只好来探问一声。
顾清桓还礼,摇头道:“我没事,没有受伤。倒是你……十安,既然你还叫我大人,就应该回署里来当我的属下才是……”
听他这样说,何十安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因为之前求药的事,他们得罪了顾家,他这官职也泡汤了,未曾想顾清桓并不介怀:“我还能回去?”
顾清桓随和地笑了笑:“当然,你还是朝廷的正式在册官吏啊,怎么不能回去?如果你感觉好些了,还是尽快回署任职吧,前途大事不可马虎,吏部这也正是用人之时。”
何十安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又向顾清桓附了一礼,道:“卑职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见他这样,顾清桓感到欣慰,自己的心情也开朗了一些,对他点头微笑。
又想起其他,何十安踌躇了一会儿,衷心道:“郡主的事……我们一家人都感到很遗憾……后来我们都弄清楚了,原来那般若丹真不能治若倾的病,她那样跟我们说只是安慰我们不像我们为她的病情担心……其实她早就知道……无力回天……其实这一段时间,我们都非常自责,当初不应该那样阻拦,耽误了郡主,真是罪过……珞珂接受事实后心里也非常难受,只是你知道她的性子,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开口说这件事……”
顾清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已经过去了,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斯人已逝,这也是命数吧,你们痛失爱妻与亲人,想到少夫人……诶,我们未尝不是也很为你们感到难过呢?我和父亲都看淡那些了,只是姐姐尚难释怀……我想以后她也会放下吧。你跟珞珂说说,我们不怪你们,更不怪她,她不必难过。”
何十安稍感释然,点点头,与顾清桓不约而同地转面,看向正在马车车帘后偷偷瞧着这边的何珞珂,见她心虚连忙放下帘子缩进车里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好,我会跟她说的。有你这一句话,这丫头总算能安生了,不然还真不知怎么跟你见面呢。”何十安不由得打趣起自己的妹妹,收回目光看向顾清桓,打量了下他这一身的狼狈,长叹了口气。
换他来宽慰顾清桓,道:“有些事既然强求不得,就还是尽快放下吧,失去的终归是失去了,留不住的怎样都留不住,各自有路途,各自有命数,与其为无情者痛苦,不如为有情者留心……你说对吗?清桓。”
两人目光相交,默契安然,顾清桓明白他的用心,认真地思考他的话,认真地点头,感慨道:“对,不属于自己的终归不属于自己……都得往前看,往前走……”
……
顾清玄与顾清宁去殷府吊丧却被殷家兄弟拒之门外,他们是连一个作戏的机会都不想给顾家人,他们父女俩也就只好回来了。
他们回来之后见顾清桓身上带伤,这才知道顾清桓与杨容安打架的事,向他追问原由,顾清桓心里有气又不想伤江弦歌颜面,就只赌气地说让他们去问江弦歌。
他们知道,既然能把顾清桓惹火到动手的程度,那这事情就不是一般矛盾,想必江弦歌定然受了很大的委屈,也都为江弦歌担忧,顾清宁差点直接奔去杨府向何十安问罪,可顾清玄拦住了她。
他了解江弦歌,知道顾清宁直接去问不会问出什么的,江弦歌一是会顾虑不给他们添麻烦,二是也有维护杨容安的心,所以只能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或等顾清桓向他们他们坦白,他们才能有所举措。
顾清玄思量着,劝顾清宁暂压火气:“清宁,先不用担心了,清桓不肯说,就证明他和弦歌都是有苦衷的,再说清桓都已经知道情况了,还会再让弦歌受委屈不成?”
顾清宁稍微安心点,闷在一旁的顾清桓却说:“不,父亲,我不会管了,她和杨容安的事我再不会过问,你们也不要管,毕竟是人家自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为她生气,只是多管闲事罢了。”
他这样说,明显是在赌气,顾清宁与顾清玄看看他,又对视一眼,都笑了一下,因为,他们对顾清桓说的这一番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傍晚时分,顾清宁独在前院,徘徊于槐树下,想理清自己脑海中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思绪,也始终难以放下对江弦歌的担心。
顾家府门被叩响,门子通报有客来,她本没上心,过了一会儿,但见唐伯引着一个姑娘走进了院中,顾清宁登时脸色一变,冷如玄铁。
她向他们走去,停在来客面前,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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