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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张泛黄的纸笺,墨迹已旧,撰写的年代并非新近年份。
打头一张,罗列了泯于武林盟主手中的近二十条人命,唯独末尾几行墨迹簇新,赫然是今晚暴毙的十一人,还有短短几字所添的另外一条人命,张捕头不仅认识,还是由他经手的。
正是之前发现的第二具尸体。
再往后看,一张一个人,所列各式类目和第一张相似,详细记述了时间、地点、行凶手法,昭示这暴毙十一人旧年所犯下的人命罪行。
粗略一算,武林盟主背负的命案最多,其他十一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各人手上皆有两三条人命。
果然该死。
这是十一个门派话事人看完纸笺后,唯一得出的直观结论。
看这些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便知他们识人不清,根本不知他们所推出的这十一个人选,竟是面善手狠之徒。
有人还想垂死挣扎,颤声道:“即、即便这纸笺所写都是真的……毕竟年份久远,盟主大可和我们私下说道清楚,再依各门派规矩做出处置。何必在武林大会在即之时,闹出这一场大乱!这是何苦!”
人要脸树要皮。
方才还众口一词,义正言辞的声讨羽山派。
现在明晃晃的恶行罪状朝自家兜头砸来,谁受得了!
以后还怎么混!
又有人切齿道:“论起罪孽深重,盟主倒是首当其冲!他先前既然打算杀人后苟且偷生,如今转个念头就一死了之,再解散九菁岛,你们还成了清白的没事人,倒是打得好盘算!难道把我们这十一个门派当傻子耍不成!朝廷还讲究法不责众,盟主临死摆我们一道,难不成要我们这十一个门派跟着毁了名声,匿迹于江湖才痛快么?!”
一旁还杵着个府衙出身的捕头,这事等于摊到了明面上。
不留给众人半点商讨掩盖的余地。
副岛主交待完遗言,已然懒怠费口舌,只看着众人似笑非笑。
“诸位可别小人之心,盟主自缢,还留下这些东西,其实是救了你们的名声和性命!”张捕头瞥了眼众人煞白的表情,几乎冷笑出声,“诸位不如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院外挺尸的那十一个人,当年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众人一愣,纷纷抓着自家死者的罪证,复又低头细看。
这一看不由魂走脊梁骨。
半旧纸笺上墨字细细密密,一行行读下来,才发现标注的被害人身份,竟全都是些先帝年间的朝廷命官。
官职有大有小,任职地方涉及北直隶和南直隶的大小州府,甚至还有京城的京官。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直直盯向张捕头,“这,这些命案我们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也从未听闻朝野有什么风声,必是当年就封档的卷宗。张捕头,你说盟主如此行事是为了救我们,这是何解?”
隔行如隔山。
这些人没看出关键,张捕头却是越看越心惊,早已明白武林盟主的深沉用意。
他们不懂,他却一眼就看懂了。
死在那十一人手下的所有官员,全都是废太子在储位时的嫡系人马,再对照年份,他不得不得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
——十八年前的废太子案,导致朝野动荡的同时,恐怕亦有不少江湖人在暗地里出过大力。
武林盟主所率的九菁岛,正是在废太子案后才崭露头角,坐上武林盟会头把交椅,进而声名大噪,一统江湖十八载。
也许当年这盟主之位,就是勾结朝廷中人换来的。
而武林盟主和那十一个人当年应是互相钳制的联盟,暗中合力杀了那些朝廷命官。
都说江湖事江湖了,真到了利益当头的关键,进一步未必是光明前程,但退一步很可能是万丈深渊,任谁换作当年正努力挣名声夺权势的九菁岛岛主,恐怕都难以对这武林盟主之位不动心。
而那十一人所在的门派,亦是在武林盟主上位后,在九菁岛的照拂下,日渐壮大起来的。
如今恐是到了清算的时候,武林盟主并这十一条人命一去,就等于偿还了这十八年安享的地位和富贵。
九菁岛将要解散,而这十一个人门派痛失支撑门庭的大将,这一辈的徒子徒孙再难有大作为,至少要沉寂一代人。
这其中得失,也不知这十二条人命在地下,计较得清楚与否!
而武林盟主偏偏在今年提出退位,偏偏在武林大会前清算当年命案,绝非巧合。
为什么武林盟主在看了七字令牌后就改变计划,服毒自尽?
为什么挑这个时机?
长安城乃是北直隶重城,新帝登基至今,并没有听说朝中有何异动……
七字令牌背后之人到底谁,借由武林盟主之手搅起沉渣,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
张捕头一个激灵,不敢也不想再深想下去,胡乱摆了摆手似要挥去脑中惊现的大胆推论,快刀斩乱麻道:“盟主既然让副岛主请我一起进来,意思就是让我替大家把这事抹平。自然不会将命案内情外泄,亦不会有损九菁岛和诸位门派的名声。”
他出身长安城世家,于官场阴私耳濡目染,又是做老了的捕头,武林盟主定是算准了他能看出其中蹊跷,才特意命人请他善后。
废太子还圈禁在京城西山,命案和废太子案有牵扯,别说他,就是他张家祖宗知道了,也不敢轻易揽事,遮掩为上,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张捕头自认不是傻子,只接着道:“谋杀朝廷官员,不管官府当年是如何定案的,都是连坐的大事。如今诸位只能将内情烂在肚子里。对外……只说是十一人之中一人杀了另外十人,意欲谋夺盟主之位,只是行事不慎被盟主撞破,便在七字令牌上抹了毒,自家不小心也跟着嗝屁了。送令牌的人阴差阳错慢了一步,才导致盟主身死在后。至于羽山派的王师伯……则是凶手错算一招,没来得及下手,才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要彻查命案,非但谁都得不了好,只怕满门都得深陷泥沼,不得好下场。
十一个门派的话事人不是没见识的人,心下权衡利弊,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艰难得认下了张捕头的说法。
副岛主这才淡淡开口,“盟主死前另有一句话,此事如何处理首尾,全权由张捕头拿主意。既然诸位同意张捕头所说,还请仔细对好说辞,免得再有错漏,引人起疑,再连累无辜性命。”
“无辜”二字咬字极重,众人面色徒然一变,再想扯皮也底气不足。
见副岛主似还有话和张捕头说,众人却不敢先离开。
张捕头心下冷笑,将遗书和那一沓纸笺放到烛火之上,看着化成了灰飘散落地,抬脚捻了捻,挑眉道:“诸位可放心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内情,从这刻起不会再流出一个字,也请诸位想清楚厉害,管好自家的嘴。”
众人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纷纷拱手告辞,退出门外商量细节。
副岛主看向张捕头,轻声道:“关于府衙之前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盟主也留了话,命我单独告知张捕头。第二具尸体,乃是错杀,只因那人当日撞见盟主和人私会,只得下了狠手。而第一具客栈陈尸,盟主没有明说,只说以张捕头的身份和本事,必然已有头绪,他只能提醒张捕头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林盟主对冻死尸体死因的断定,落脚院落后的冰窖,再加上这模凌两可的所谓提醒。
杀死冻死尸体的人,恐怕就是武林盟主了。
张捕头心念微动,转口道:“盟主私会的是什么人?是否和七字令牌有关?这七字令牌,到底有何玄机?”
“我不知道。盟主只说,这些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副岛主语带惨然,将七字令牌交给张捕头,“ 这令牌,盟主说由张捕头定夺,交给身边的有缘人。”
身边的有缘人?!
张捕头暗骂晦气,心想老前辈怎么都爱玩深沉,留句话都要拐七八道肠子,烦人。
心下却另有成算,只默默接过七字令牌揣入怀中。
二人走出上房时,十一个门派的话事人已经商议完毕,选定其中一个门派顶下凶手之名。
只要将恶行都做成个人的私心,门派的名声虽会受损,但想一点亏都不吃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十一个门派的话事人也算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往后也只能风雨同舟,私下互相帮扶,守住秘密的同时,指望再培养人才,重振声威罢了。
张捕头看了顶罪门派一张奔丧脸,丝毫没有同情心,这种哑巴亏,不吃也得梗着脖子咽下去。
副岛主见众人已有论断,便带着众人往大厅而去。
编好的说辞一亮出来,更是惊得厅内外众人跌破眼镜,个中滋味难以名状。
有人奉了副岛主的命,打开院门,将命案结论对外公开,由得院外围观群众奔走相告。
尚安坊的喧阗声几乎要捅破夜幕。
案情急转直下,若少朴一行人随着外请的见证人往外走,心下却难以平静。
一行人刚经过院内停放尸体的地方,就有个捕快上前,拦路道:“你们哪个姓邢,哪个姓裘,我们张捕头有请。”
邢常安和裘先梓对看一眼,指着若少朴道:“可否多带一个人,他是我们的头儿,有什么事我们只听他的。”
若少朴一脸“少年,哥哥没白疼你”的表情。
那捕快不耐烦的摆手,“哪儿那么多讲究,就你们三个吧,赶紧跟我来。”
若少朴冲付长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若素素先回客栈,就带着邢常安和裘先梓,抬脚跟上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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