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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宁远是在主卧睡的。
建议是宁致提的。
宁远吹完了头发回来直接钻了被窝, 躺下去以后才调侃他哥, “还以为哥哥要让我多疼几天长长记性呢。”
“是应该记个教训, 只是多疼几天还是没必要了。”
宁致早躺在了另一侧，是靠近床头柜的那一边, 见弟弟盖好夏凉被, 就把大灯给关掉了。
蚊帐因为之前的恶作剧给换成了粉色的, 最中间的部分吊在顶上, 其余的部分自然垂下来, 正好把一整张双人床都拢住了。
平时看着有些骚气, 然而此时沐浴在暖黄色的光里, 居然意外的好看, 如梦似雾。
宁远少了个吐槽的点，又想出来个新的捉弄他哥，“主卧的布置像是女孩子的。”
……
所以你这个始作俑者有什么好得意的, 宁致顿时有些无语, 只好搬出白天的事来威胁人, “我并没有向爸妈打小报告的习惯，但是这事已经闹上微博了。”
言外之意便是这事捅到了家里, 想来很快就是一顿言语制裁。
一提这个，宁远自觉被拿捏住, 气鼓鼓地翻过身去, 不理他哥了。又忍不住嘟囔，“到时候麻烦哥哥也说句好话吧。”
他这一翻差点压到后腰处的伤口，这种猝不及防的疼痛只要经历过的人都会知道是如何的提神醒脑。好在宁致反应及时, 即刻把人揽住了。
又接着巧劲儿把人翻回来，避开了伤口的位置。
这样近的距离，宁致这一探头，便轻松地看到旁边的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微博的界面。
白天医院那边有了消息以后，宣传处的同事就用队里的官方账号发了辟谣的微博，之后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都在刷着评论区的消息。虽然也充斥着各种议论，但是较之上午已经好了很多。
看到了比较理智的言论，两人也议论几句，最后宁致借着晚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的理由把手机收缴了，又虚虚地指了一下他后腰的位置，“这次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宁远任由手机给拿走，还滚了滚示意他哥看，“这次的距离很近，不适感也消失得很快。”
他之前还在有意识地侧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平躺。刚才被指了一下，也毫无疼痛的感觉。
见人滚得欢实，宁致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宁远闹着要躲，藏回被子里的时候又看到了手腕上明亮的紫光。
佩戴着珠子时与距离越近，光亮越盛，同时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就越快。虽然早在十年前就接受了这种设定，但每一次，宁远都会由衷地觉得神奇……毕竟，这与他的本职工作相比，简直是一个天大的bug。
不，是完全的悖论。
“不闹了，别闷着。”宁致笑着帮人把被子扯开。以没带小本本过来为由，拿着收缴的手机给自己的账号发了微信。
“伤口：划伤 距离：半米 恢复时间：半小时。”
宁远眼巴巴地看着他做这种日常的记录，没多说什么，任由自己睡过去了。
昨天的现场人多口杂，加上又有一些照片上了微博。
第二天宁远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就被桌上一大堆水果给震惊到了。
还有几个同事留在这里没走，言谈之间都是在说他“英雄救美”的事。
方媛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当鸵鸟，摆着一本书做伪装，然而眼睛却不断地朝着这边飘。
关心不少，然而调侃的更多，宁远只当自己听不懂，表示睡过一觉便好多了。又赶紧转移了话题，“那许阳那边呢，他昨天也扭伤了胳膊，不知道怎么样了？”
“许阳？”林藏正说在兴头上，一下子就有些懵。旁边的方叶替他打哈哈，“许阳他请假了呀，今天没来。”
“请假了？”如果是单纯扭伤或者脱臼的话，经师兄处理过不应该会这么严重啊，难不成是不小心伤到了骨头吗？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事？
宁远有心想问，但看到众人这状态也清楚问不出什么来，等把人送出去了，便立刻给许阳发了私信。
“我没事，就是被困在医院了。”
许阳的消息回得很快，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只是……困在医院？
宁远下意识地想问问情况的，不过很快便也反应了过来。
他好像知道许阳为什么会被留在医院了。
因为有钱。
关于整个案情的问询是在这天下午开始的。
除了宁致、林藏和王旭之外，还有其父母也在现场。
在问询未成年人时，理应有监护人陪同。这种事情早在之前便已经发生过数次，因此宁致倒也没有多在意。虽然王旭很可能为此而产生羞愧心理，但他目前的状态，很显然并不适合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因此，在简单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资料过后，宁致便开了口。
“我们对整个案子的背景已经做了初步的了解，也可以很坦诚地表态，这件事情的过错方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因此，只要你如实陈述，这件事情还有可转圜的余地。”
林藏又自觉唱起了双簧，同时握紧了手中的笔。
毕竟很多未成年人在表达方式上会有些问题，而为了不曲解他们的意思，对于他们所说的每个字，都需要如实地记录下来，而不是和平时一样，能够进行二次的加工。
“那个被伤到的学生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吧，等挤出时间了，我们应该去看看的。”
王妈妈立刻便接了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们不想知道那个校园暴力的施加者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或苦衷做出了这种事，我只知道他的行为对孩子造成了永久的伤害。虽然……小旭他的行为也有问题。”
相较于王妈妈，旁边的男人的态度则显得稍稍有些强硬。话音落了地，他被轻轻地推了一下胳膊，倒也不说话了，只是一张脸明显冷着。
不过因为得知了刘杰并没有真的生命危险的现在，两人的神情都松快了不少。
宁致虽然一脸严肃地朝着王旭那边看，但心里也在下意识地吐槽。
确实，对于他个人来说，完全不想知道这种施加伤害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苦衷，就像是他从来不会同情杀妻弑母等罪犯一样。
不管他是出于天生变态也好，后天影响也罢，都不是他能够伤害别人的理由。
基于眼前的案件来说，校园暴力的原因确实有有很多，诸如钱财、情感纠葛、嫉妒心理以及偏激的想法、以自我为中心、依靠武力来获取别人尊重等等。
关于这种乱象，社会上有很多思考，近几年更是时不时地有卷起一些热潮。
有人说是和学校的教育以及管理方式有关，有人说是青春期的某些激素在作祟，还有人把利刃直指游戏和影视等二次元产品，认为其中充斥着的暴力、血腥等元素使未成年人产生了幻想，也有一部人看得更广一些，认为是惩戒的缺失和相关保护制度不完善所致。
关于这些，宁致也了解了不少，每次看到，都有新的体会，但吵来吵去，一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以完全解决问题的方案。
所以，提起这个，大家都有些头疼，比如现在。
宁致看着面无表情，实则是习惯使然，又因为是在工作，只好强行忍住了。
相较于几个激动的大人，王旭反而是最为冷静的那一个。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昨天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的话，宁致简直是不会把他和昨天在现场的那个联系起来。
他没对刚才的话有任何的表示，而是很快便开始了供述。
“其实昨天在最一开始知道他救过来的消息，我以为我会痛恨异常，但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后怕。那时候我在想，如果他真的因此而去世的话，我即便一时爽快，之后的时间也会一直都在悔恨当中度过。”
确实，即便是未成年人，也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负有相应的责任。
在之后，即便这个人再怎么悔过，旁人却总是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的。这并不是说一句一时冲动，就能直接抵消的事。
对于他的冷静，宁致虽有一时的诧异，却也反应过来了，倒是林藏在一边犯嘀咕。因为深知未成年人很难搞定，他昨天还熬夜看了很多之前的录像。诸如要以他们的角度看待问题，结合他们的情绪情感特点，必要时应有女性参与审讯等等。
但现在看来，对于这些王旭自己都门儿清，不仅先说了要点，之后更是很简明扼要地把背景和事情的整个经过都说了，整一个“好好学生却被校园暴力逼到走投无路决定铤而走险”的故事。
“一开始，他们只是以借钱的名义，但之后，他们都没有还。这个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了一些，也从学校的论坛、贴吧等地了解到了一些事实。”
“他有时候是一个人，更多的时候都是叫一堆人成群结队，因此我没办法不给，事后还要安慰自己是借钱消灾。”
“直到有一次，我因为期末成绩不是很好，被家里扣了一部分零花钱，就此断了一部分给他们的供给。噩梦便开始了。”
“小旭。”
王旭说到这里时，只是闭了一下眼睛，然而他妈妈却掉下泪来，声音都梗住了。
“他们拿了钱，就用来在外面混日子，可能是去网吧等地，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段时间他们没办法从我这里拿到钱，就开始了打骂。”
“我当时很害怕，又因为觉得丢脸不敢让别的同学或者家里人知道，只能是默默忍着，时间久了，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就忍不住和老师说了。”
“结果她只说这是同学之间的小摩擦，没必要大动干戈。”
“还让你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被欺负的那个永远是你，对吧。”
王旭的爸爸又是第一个坐不住，声音冷冰冰的。
王旭回头看了他爸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行吧，这就是著名的“受害者有罪论”，或者换句更通俗地话来说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十分滑稽和可笑，但偏偏很多人都用它来辩驳。
这种言论，正被广泛地应用着，比如面对被家暴、虐待的妻女、被强｜奸的受害女生又或者是被霸凌的学生等等。
关于这些，宁致和林藏在以往都听够了，眼下也只能是在心里苦笑。又递了一杯水过去，示意他先要稳定一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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