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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这个意思……”龙霄叹了口气,“你最近跟琅琊王走得近……”
“你混蛋!”太后把玉梳子往案子上重重一磕,立即摔折了几枚梳齿,脸上罩了寒霜似的瞪着龙霄,冷笑连连:“我不跟琅琊王走近些,你能跟他走近吗?你可记住了,如今掌握陛下生死的人是他琅琊王。你我的身家性命都牵在陛下身上,我就是舍了自己的命不要,也决不能让人再钳制住陛下。”她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眼圈蓦地一红,声音中满是幽怨:“你放心让亲生儿子落在对头手里,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么?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以为我为什么跟琅琊王走得近?你不是本事大么?前门拒虎,后门就进了豺狼,长公主倒是让你弄死了,琅琊王呢?现在大权落在他手里,他又知道邕的身世,随时都会弄死他。我要不假装他重病把他留在身边,只怕这会儿你就没这个儿子了。”
龙霄听出话外之音,面色一变:“怎么说?”
太后面色又是一沉,“怎么回事儿,你堂堂内廷护卫郎将你都不知道,你问我?”她虽这么说,却还是将原委说了出来:“前天皇极殿那边的一个宫女突然死了,那孩子年纪不大,才十三岁,正是贪嘴的时候,听说是偷吃了东西。虽然不是专门供御用的点心,但怎么会吃了就死人?我不放心,只能称病把他接到身边来。”
龙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是我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让你们到现在也没过上安稳日子。只是现在琅琊王风头正健,出了永德的事情,京中宗室个个如惊弓之鸟,没有人能出来压制他。咱们只能韬光养晦,暂时不惹他的风头。但你想,他那样的人,又如何能让邕儿安坐这龙椅。我自然要千般万般的小心。何况……”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唇边现出一丝冷笑来。何况他就是想当吕不韦,只怕琅琊王也容不下他。
当夜龙霄宿在太后宫中,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睡到半夜,太后起来出去了一趟,龙霄警醒,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有女人尖锐地哭了一声,随即那声音便被堵了回去,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还拖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匆匆离去。片刻后太后回来,见他两眼睁得大大的凝视着自己,微笑道:“那个乳母犯了些错儿,我刚去把她给打发了。没你的事儿,睡吧。”
龙霄立即明白了,只觉一阵寒意掠过全身,低头想想却又无话可说,只得翻身朝里睡过去。太后犹自不察,倾过去将身体贴住他的后背,轻轻吻着他的耳垂,声音渐渐旖旎:“你有好些日子都没来了。当日长公主在也就算了,她死了都那么久了,你还怕什么?”
龙霄突然心浮气躁,翻过身来冷笑,趁机挣开她的手:“我怕她?我什么时候怕过她?!”
太后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这一来一往已经了然于心,淡淡地问:“不怕她,你怕的是什么?”
“我……”龙霄一怔,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怕?”
太后淡淡地笑,就像随口聊天一样:“永德在时,你尚且偷偷来与我幽会,她不在了,你倒老老实实回家守着老婆过日子了?你自然是不怕永德的,莫非是怕琅琊王?”她掩着口笑:“这却大可不必了。我又不属琅琊王专有,他管不了这么宽。何况……”她依过去,整个人都伏在龙霄的胸前,抚上他的胸口,轻轻画着圈,“咱们俩的事儿他本来也就知道啊。”
龙霄低头看着怀里的她,深深蹙着眉,心口一阵烦闷,见她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却全然入不了耳,那声音仿佛天底下最刮噪的噪音,令他忍无可忍,只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重重吻住她,将她的声音话语都给堵回去。
这一夜剩下的更漏伴随着两人的颠鸾倒凤,耗尽了所有的恩爱欢愉,只有身体的纠缠,却再寻不到往日的半点情分。当龙霄起身披衣的时候,两人心中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但她还是牵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要抽身离去时,笑着问道:“莫非除了这事儿,你来找我没有别用意了?”
龙霄一愣,有些犹疑。他心里一百个不想继续逗留的想法,千回百转,还是被眼前情势压下,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抽出衣袖,整理好自己的衣带:“我到外面等你。”
此时天色刚亮,居延宫中已有早起的宫人蹑手蹑脚地往来行走,猛然见到龙霄从太后寝宫深处出来俱是一惊,但随即也就释然,淡定地纷纷行礼后各自去忙。龙霄看在眼里,知道定是琅琊王时常在这里留宿,宫人早已见怪不怪。
他突然明白心里那种不自在是从何而来。一个没有人可以弹压的太后,一个掌握着权势的来琅琊王,却没有一个像永德这样强势的人物约束,这两人如果真的联合起来,就没人能阻止他们了。
太后出来的时候已经将发髻梳好简单用玉簪挽住头发,脸上却是脂粉未施,晨光中显得格外年轻。龙霄看着她,猛然想起她也就比永德大一岁,比永嘉还要小两岁,一时间不禁心头恍惚。这三个女人,相似的年纪,命运却如此不同,她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只怕早已经超出了她们自己所能预料。
太后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龙霄定了定神,不理睬她的调笑,态度出奇地严肃:“结盟吧。”
太后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便反应过来,笑道:“有什么好处呢?”
龙霄淡淡地说:“好处坏处你自己定然都已经掂量的明白。只是有一点你记住,我龙霄绝不会不顾自己的骨血。”
这话分量极重,太后心中也一片雪亮。沉吟了片刻说:“他这几日正在烦心,西边来的消息说柔然人西撤。”
龙霄久在京城,于边塞并没有自己的势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怔之下才会过意来:“柔然人走了,丁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那都是草原上血水奶大的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只怕开春就会挥师南下。”
太后点了点头:“永德这些年着实没有闲着,面上看不出来,但真到下手的时候才发现,这朝堂之上,军队之中,到处都是她的羽翼。为首的几个抓的抓,杀的杀,倒是容易,可递补上来的,竟然不少也是她安插下去的。琅琊王本以为用三两个月总能收拾干净,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果到开春还理不顺,岂不是内外交困,腹背受敌?”两人撇清了关系,反倒利害与共,太后知无不言,将琅琊王的心思全都兜了个底透。说完抬起头,见龙霄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心中一惊,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龙霄叹了口气:“不愧是永德调教出来的人。”
太后脸色一变,这句话是她的大忌,这居延宫中人人都知道,却不能说的秘密。但龙霄却毫无顾忌,说便说了,她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忍着不发作,问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龙霄低头思量片刻,“朝中的事情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是理不清的,也不单是永德的势力。他借着罗邂这样的人上位,不服气的恐怕很多,何况还有两个兄弟在外虎视眈眈。年关,年关,这个年还真是他的一关。那两位殿下要是非要到凤都来过年,那个时候可就真热闹了。内外交困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他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冒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掀翻的险跟丁零开战。我猜他会求和。”
太后轻笑:“大概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龙霄问:“那么去和谈的使者选定了没有?”
“这我怎么会知道?这都是你们男人在朝堂上商议的事儿,女人不该管。”见龙霄瞧着自己的样子充满怀疑,太后幽幽地说:“上一个插手朝堂大事的女人是怎么死的?离现在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龙霄闷闷地不说话。
太后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矮几上,“你要想知道,我帮你打听就是了,别忘了咱们现在是盟友。”
盟友两字她说得很重,龙霄忽然笑了起来:“我跟女人打交道,不是做鸳鸯就是做对手,还没有做过盟友的。这倒是新鲜的很。”
太后突然捉住他的手,眼睛盯着他,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龙霄从来没想过有什么字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能有如此重于千钧的力量,令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龙霄离开后,太后命侍女将几上残杯收了,这才扬声问:“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么?”
琅琊王从帐后缓步出来,讥笑地问:“信你?”
太后沉下脸:“你信不信无所谓,有人肯信就行。”
琅琊王在凭几前坐下,冷笑:“我可不敢不信。龙霄多精明的人,不照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太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心中有数,将身边宫女尽数屏退,走到琅琊王身后,亲自为他揉肩。琅琊王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你不害怕?”
“怕什么?”太后笑得风轻云淡,“怕你冲我发脾气?你若真因为龙霄留在这里便生气,我倒是该高兴了。殿下心中原来我有如此重的分量。”
“他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握住她的手用力,痛得她失声叫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别再让我看见!”
太后把手抽出来,冷笑:“你要晚半个时辰来,不就看不见了?”
琅琊王哼了一声,居然不再纠缠这件事情,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捏着她的下巴,轻声说:“你不愿意?”
太后毫不畏缩地盯着他的眼睛,“愿意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我一个女人,不过在你们男人脚下,觅一丝活路罢了。”
琅琊王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说着放开了她。过了一会儿说:“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保你平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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