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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赉被遗忘在一旁。他目睹两人你来我往地交锋,目瞪口呆。等晗辛将平衍送走再回转时,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晗辛来到他的矮几前,照样为他斟满浆酪,苦笑道:“你看,我就这么个落脚的地方他也容不下。焉赉,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焉赉连忙摆手:“乐川王是摄政王,来年登基大典时便会擢升秦王。我不敢惹他,我劝你也别惹。”
晗辛看着他冷笑:“你倒乖觉,我还没开口呢你就先推了个干净。”
焉赉叹了口气,诚心诚意地说:“我之前不知道你跟他有这样的牵扯,否则我连你都不敢惹。”
“焉赉,你还是不是丁零男儿,怎么是个缩头乌龟?”
“别人我都不怕,唯独乐川王……”
晗辛冷笑:“因为他是新任摄政王?”
“因为他的腿。”焉赉少有地推心置腹,“乐川王当年英武倜傥风流儒雅,想必你是知道的。自他受伤后,整个人都变得消沉,躲在府中不肯露面。将军想尽办法都没办法让他重新振作,直到这次出事才终于看到他重振旗鼓。晗辛,这两年我都没见过他向刚才那个样子,你真的把他气坏了。他好容易才振作起来,如果因为你又有什么变数……他如今已经不同于以往,他要接替摄政王的位子,有个什么差错我担不起,你也担不起。”他看着晗辛苦笑:“其实你也不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躲到南朝或者柔然去,但至少,离开龙城吧。好歹眼下避避他的风头。”
晗辛低着头,给他斟满的浆酪却自己拿来一口一口喝掉,等他说完才淡淡一笑:“焉赉,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她语气中有说不尽的失落伤感,焉赉听了心中隐隐一抽,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起来。似乎她的满腔情愁都落在了他的心头。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有种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滋生,让他胸口发闷,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晗辛将他神色间的微妙变化看在眼中,知道火候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便不再逼他,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焉赉一怔,一时回答不出来。
晗辛却已经猜出来,笑道:“真难为你这份心思了。你的呼延搽就在外面,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就牵走吧。我害你在雪地里跪了大半日,对不住的很。也谢谢你一路从昭明照顾我到龙城,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总之我是将你当做好朋友的。”
焉赉听她语气中有嘱托之意,一怔,问道:“那你呢?”
晗辛苦笑了一下:“不就是你说的,好歹避避风头。龙城我是呆不下去了,好在天下之大,不全是在他乐川王的掌握之中。我自有去的地方。只不过……”她说到这里有些难过:“当日我只当他不能容我在晋王府中,事发突然,想着以后慢慢想办法。谁知道他连龙城都不容我呆下去,我跟我家夫人主仆一场,竟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她一边说着,垂下头去。
灯光在静默的屋里忧愁地摇动。她睫毛的影子落在脸颊上,被灯光拉着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她皮肤晶莹光洁,眼中水光点点,虽然没有落下泪来,却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哀楚,令焉赉心中对她的愧疚更加深切,不由地挺起胸膛大声说:“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告就是。”
晗辛却看着他冷笑:“告诉你,然后你去报告给晋王么?谁不知道你就是他派去监视夫人的?晋王是不是吩咐你不管谁跟她说的什么话,都要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听?”
焉赉一愣,无比尴尬。他也不知道平宗如此机密的命令她是如何知道的。但转念一想,晗辛,叶初雪这些女子各个都似有一副水晶肚肠,只怕也不用谁告诉她们,猜堵能猜得到。他咳嗽了一声,语气无比诚恳:“晗辛,我不瞒你,将军确实有这样的吩咐。但只要你说的话无关大局,想来将军也不会介意。”
“他对我的成见已深,否则哪儿有旁人一句谗言就把我逐出府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连这点脸面都不留给夫人,显然是把我当贼一样防备了。我哪怕说的是女人间的私密话,在他听来只怕都是在帮柔然人传递消息呢。”
焉赉深知她说的是事实,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反驳。抬头见她神色凄然,心中大是不忍,柔声说:“没关系,你说吧。是不是关乎大局我焉赉也能分辨。只要无害的话,我来担这个干系,我帮你传话,不让将军知道。”
“这可不行。”晗辛连连摆手,肃容道:“连累你为我做出这样背叛晋王的事情,我不能答应。”
“你别这么说……”焉赉一着急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如果你说的的确关乎大局有害于将军,我自然不能帮你。但除此之外,我将你当做挚友,不能为你在乐川王面前开脱已经欠你良多,实在不能再辜负你了。你说吧,让我带什么话?”
晗辛久久地凝视他,半晌才问:“你确定?”
焉赉笑道:“说不说在你,传不传在我,你别为我担心。”
晗辛这才叹了口气,忧愁地说:“一时半会儿哪里想得到说什么。你就告诉我家夫人,晗辛一日为奴,终身不变。没有夫人,晗辛的结局只能是昭阳宫中的白头宫女,待到年老体衰的时候老死宫中,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夫人给了我翅膀,让我能南北西东随心所欲地迁徙。晗辛虽然不能在夫人身边服侍,心却时时牵挂在晋王府中。娑婆世界,刚强众生,难调难伏,请夫人珍惜眼前所有,将好胜之心放下,以保后半生的平安喜乐。”她说到这里,触动真情,忍不住落下泪来。
焉赉默默地听着,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听她的话中,皆是殷殷叮咛,透着些佛法上的洞彻,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这才点点头,问:“还有嘛?”
晗辛默默擦干眼泪,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你等下,我去去就来。”
也不等他说话,晗辛起身奔入内室,片刻之后拎着一个鹦鹉架子出来。架子上还有两只黄绿相间的鹦鹉,各有一只足被拴住,正等着四只黑豆小眼睛歪头看着焉赉,嘴里咯咯咯咯地叫着,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差点儿忘了这个,”她又惭愧又尴尬地说:“这是夫人最心爱的宠物,本以为留在南方再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前两日他们竟然自己飞了来。我想着以后我不在了,好歹让它们陪着夫人解闷。你帮我带给她吧。”
“这个……”焉赉有些犹豫,皱眉打量着鹦鹉,“传两句话无声无息地,也无所谓。可这鸟……”他十分踌躇,心中大感为难。只是之前已经拍着胸脯答应得满满的,如果拒绝那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无论如何不能开口。
晗辛看出他的为难,赔笑道:“我知道你为难。这两只畜生并不会说话,只是因为漂亮,夫人爱得不行。这东西出产在南海以南,只吃南海一种帕雅树的种子。它们千里迢迢飞到龙城来,也不知中间受了多少的苦。只因当日离开王府的时候,帕雅树的种子被我带了出来,它们才找到我这儿来。如果还留在王府,也就不麻烦你了。”她说着拿出一个锦袋来,揭开带子敞开口给他看。
焉赉就着她的手往袋子里看了一眼,果然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黑色圆形小粒,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味道。他捂着鼻子皱眉头,说:“好难闻。”
两只鹦鹉却欢呼一声,扑棱着翅膀往袋子扑过来。无奈它们的腿被拴在架子上,只飞了两尺的距离,就生生又给拽回去,摔倒在矮几上,半天才站起来,哀怨地看着晗辛手中的袋子咯咯咯咯地叫。
焉赉也被它们的模样逗笑了,伸手让一只跳到自己的手上来,抓了几颗黑色的小粒摊在手心,那鹦鹉便欢欣地跳过去啄食。鹦鹉显然是被人养惯的,在他手中蹦来跳去,姿态娴熟,毫无畏惧模样。焉赉渐渐放下心,笑道:“这两只鸟确实有趣,难怪叶娘子当宝贝似的。”
晗辛却满脸忧色:“它们的食物也就这么多,还不知吃完了会怎么办呢。”
焉赉不忍见她如此神色,接过鹦鹉架子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好歹帮你带给你家夫人。跟着她总好过随你各处游荡的好。”
一句话说的晗辛眼圈又红了。她委屈又倔强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仍旧坚持笑着说:“如此就多谢你了。”
这神态看在焉赉眼中简直是我见犹怜,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温软,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说:“你好好的,我定然会去找你。”说完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个雕着狼噬羊纹样的饰物交到她手上,说:“我虽然不如乐川王,但至少长江以北还是说得上话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把这个亮出来,就没人会为难你。”
晗辛深深感动,接过来细细看了,握在手中,说话的语声便有些哽咽:“焉赉,为什么我最早遇见的不是你?”
焉赉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就像你说的那金翅雀,也许今日遇见了这只,改日又遇见了另一只,只要能相遇就不算晚。”
晗辛沉沉地叹息,诚心诚意地向他行礼。
焉赉带着鹦鹉和天都马离开后,晗辛在空无一人的屋中久久枯坐。今日一场应对已经令她心力交瘁。无论是平衍的强硬,还是焉赉的热忱,都令她心头纷乱如麻。不知何处来的风将火光熄灭。她被黑暗拥抱在怀中,终于可以肆意地让眼泪流下来。也不知是为了平衍还是为了焉赉。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媪从外面进来,猛地看见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她无声地流泪,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为她擦拭眼泪,问道:“主人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外面有好些乐川王府的人在坊中借到监视,这是怎么回事儿?”
晗辛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苏媪啊,我们在这儿呆不下去了,收拾一下准备搬家吧。”
早在她置下这宅子之初,苏媪夫妇就知道这里终归不是久留之所,听她这样说倒也不觉诧异,连问都不问,点了点头说:“好,咱们明日搬家?”
晗辛点了点头,不愿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起身信步出屋。
外面寒意入刀子一样戳过来,晗辛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眼看见了空荡荡的马厩。养了这么久,她对天都马已经有了感情,看着空马厩心中满是惆怅。不禁拍着栅栏低声说:“马儿啊,你是迟早要回家的,应该不会像我这样难过吧。”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怔,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乐川王和焉赉同一日登门,皆是源于夫人对平衍的那番话。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不但是为了让平衍来,也是为了让焉赉来。这些是之前就已经有所领悟的,但是除此之外,莫非还有别的言外之意?晗辛凝神思索,看着空荡荡的马厩,渐渐露出了然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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