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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平宗的盛情相邀,龙霄自那日后便在晋王府住下。前两日被他甩在半路的使团在副使谢阁的带领下总算是抵达了龙城。鸿胪寺礼部自然又是一番忙乱之后,在鸿胪寺准备的住处下榻。龙霄本意是搬到鸿胪寺去与使团会合,却被平宗强留下,每日里醇酒美人地招待,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晋王府占地阔大,龙霄被安排在靠东南角上一处楼中。楼下梅花成林,正是开花的季节,梅香扑鼻。北方寒冷雪重,这里的梅花与南方不同。龙霄住进来那日还只是含苞待放,几乎一夜之间,千百支红梅在雪中绽放,从楼上望去,只见一片香雪海,连风中都带着梅香。龙霄又惊又喜地跑下楼去,到了近前却发现梅朵又薄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香味却比南方他见惯的要更加馥郁好几倍。
太过激烈的香气,令人几乎不能在梅林中久留,多吸几口便觉被香气熏得头晕脑胀。龙霄连忙从梅林中退出来,抬头却看见平宗身后跟着叶初雪,两人一前一后地过来。
龙霄愣住,断想不到居然还会与叶初雪再见上面。看着远远过来的白衣女子,又吃惊又欣喜,但更多是狐疑不定。他不确定平宗为什么会带着叶初雪来。
平宗和叶初雪都面无表情,彼此之间至少相距七八步。平宗在前面负手而行,叶初雪的双手拢在袖套中,低头只看眼前的路。两人间似乎毫无默契,脚步起落杂乱零落,却谁都没有发现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神情。
平宗来到龙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两人目光相交,谁都不去寒暄客套,很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意思已经借着目光传递。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身为客人的龙霄微点了点头,到底打了声招呼:“晋王!”
平宗于是侧身让到一旁,叶初雪来到龙霄面前。
龙霄突然失措,怔怔看着她,不知即将从她口中说出的会是什么话。
叶初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脚尖,声音像屋檐下垂着的冰绺子一样,清澈透明尖锐寒冷刺骨,即使接近一点儿也会被冻得发冷:“进去说吧。”
言罢也不等龙霄有所反应,当先走近楼中。
龙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朝平宗望去,对方却刻意回避他一样转过身去,不做回应。龙霄也是人精一样,看见这情形,知道平宗是刻意做出于己无关的姿态,却又不放心两人单独相处。只是若只是担心两人会密谋什么的话,派个人来看着也就是了,却偏偏要亲自前来。北朝晋王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特特来打听两人的私房话,无非是摆出一个姿态来,好让他明白与她相处时的分寸。
龙霄知道平宗不会参与进来,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去门外偷听,登时放下心来,打醒精神跟着叶初雪进了楼里。
平宗沉着脸看着龙霄进去将门关上,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庭院中。
梅花香气铺天盖地,搅得他心头烦闷。他突然自觉可笑,明明身居高位,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守在院中等着自己的女人与旧情人私会。此时大雪初霁,苍白无力的太阳回到了天上,唯一的功效却只是在寒冷的冬天,只是让他察觉到自己现在所作的与天上的太阳一样可笑荒谬,徒劳无功。
不远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平宗回神,惊觉自己的可笑,跺了跺脚转身向外走。这座小楼并没有院墙围着,而是以梅林为天然屏障,小径在林中穿花绕树,蜿蜒延伸,林中一步一景,每一个转折都是另外一篇洞天。平宗也被梅花的香味熏染得头晕脑胀,脚步加快,一路疾行出了梅林。
刚转过弯来,还没有回身,就听见有个略带惊讶的声音道:“殿下万福!”
平宗转身,才看见是忽律氏向自己躬身行礼。他略镇静了一下,说:“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忽律氏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少女,平宗问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那少女吓得脸色苍白,低着头紧紧拽着自己的衣带,动都不敢动一下。忽律氏见她这个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拽了拽她的胳膊,命她赶紧行礼,自己则向平宗解释:“这是我家的堂妹,开春就要嫁给独孤部的长宇将军。我接她到府中住些日子。”她一边说着,转头对少女道:“还不问候!”
少女于是颤巍巍地说:“忽律霞见过殿下,殿下胜常。”
平宗点了点头,随口敷衍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找……”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府中日常琐事都由贺兰王妃照管,只是自从平若逃走后,贺兰王妃就被在自己的毗卢院看管了起来,就连管家贺兰越也都被调到了乡下的庄子上去,眼下府中大小杂务都交由几位有品衔地位高的侧妃夫人商议着打理,忽律氏却未能跻身在这几个人中间,平宗张了张嘴,发现如果当着她的面告诉人家表妹去找别的夫人似乎不妥,想了想只得说:“有什么需要就跟你姐姐说,让她好好关照你。”
忽律氏轻声笑了起来,“这话还用殿下说,我自然不会让堂妹受委屈的,殿下放心。”
她这话说得既突兀又无礼,平宗蹙起眉来,朝她面上看去。忽律氏话说出口便觉不妥,低下头回避开平宗的目光,嗫喏道:“多谢殿下关心,妾会照顾好妹妹的。”
平宗点了点头,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要说的,便要离开。不想刚抬脚,却被忽律氏叫住。
“殿下……”她待平宗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才鼓起勇气说:“那夜的羊尾汤我熬了一宿。”
平宗一愣,“什么?”眼看着对方目光中渴切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才猛然省起:“啊!你说那日……”
“那日殿下原本答应晚上要到妾的屋里来,还说想喝我们忽律部的羊尾汤,妾亲手熬制好,吊在火上煨了一整夜,到天亮殿下都没有来。”她苦笑了一下,“殿下哪怕让人来说一声也好啊。”
平宗无言以对,只能拍了拍额头说:“是我不好,我将这事儿忘了。”他微抬起头,看着天边一缕淡若白纱的云慢悠悠地飘动,蹙起眉来思量着说:“那日……那日王妃将阿若带出了府……”
这解释却不能让忽律氏满意,她声音微冷:“殿下不是早有准备么?妾也将所知提前通知到了殿下。”
平宗苦笑起来,被叶初雪耍弄的事情并非人人都要知道,尤其事后才发现这件事背后有着更大的阴谋。他当日发现平若不见后就去北苑石屋找叶初雪,随即便听到了平宸逃脱以及焉赉在雪狼隘口遭到伏击的事儿,后面各种事情接踵而来,他确实将忽律氏这边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即便今日她亲口提起,也需要仔细回忆才想的起来。
平宗看着忽律氏带着哀怨不满的神情,有些恍然。他知道自己无论用什么借口推脱,都无法让眼前这女子满意,只得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说:“这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我改日送你个礼物,定然让你高兴,好不好?”
忽律氏盯着他看了良久,仿佛是在判断他这话有几分诚意,良久才点了点头:“只希望殿下不要又忘了。”
平宗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梅花喧嚣地开着,四下里却十分寂静空旷,寒鸦从头顶飞过,牛皮靴踩在新雪上,发出软绵绵温和的闷响。平宗突然觉得异样,回过头去,见那两个女子仍然站在原处看着他。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仿佛仍能感受到对方如同火焰一样逼人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匆匆离去。
龙霄进了屋关上门,转过身来,只见叶初雪裹着白色的裘氅立在房间的中央,既没有脱下裘氅,也没有坐下的意思,龙霄便只好站住,笑着问道:“你就这样跑来见我,难怪晋王的脸色不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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