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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侯府彻夜烛光通明, 沈淮从未感觉短短六个时辰竟会如此的难熬, 他低估了慕玖所说的不受控制, 那种歇斯底里的癫狂让他无能为力近乎奔溃。
她视他为敌,招式阴毒, 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沈淮只防不攻勉力和她打个平手, 一晚上的厮斗让两人筋疲力尽。
慕玖看着受伤的沈淮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用银簪刺破掌心跌跌撞撞偎在墙角把头往墙壁上撞击, 痛苦的尖叫让他心如刀绞:“念汝, 你不要推开我。”
慕玖肩膀抖动只要他稍稍靠近她的反应就会更为激烈, 沈淮跌坐在地上收回了手沉沉望着她, 如墨的长发披散在她凌乱的衣衫之上,慕玖浑身都是被她折腾出来的血痕,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生气, 仿佛幽禁在无间地狱的厉鬼。
子时点穴昏迷的片刻太医诊脉之后只言脉象紊乱身体亏空而已, 无夙之毒无从谈起, 向来温文尔雅的他第一次大发雷霆,怎么可能无碍?怎么就诊不出病因?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痛不欲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慕玖身受箭伤昏迷不醒时他以为那是最煎熬的时刻, 看到她身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时他以为那是最难受的时候,此时方知那都不算什么, 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她难受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更让他煎熬的了。
他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 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他捧在手心里的人,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得人, 却让别人如此践踏。
屋内一片狼藉,珍宝古玩碎了一地,幔帐残破,就连桌椅都被慕玖用内力毁坏殆尽,她疲倦的靠着墙壁逶迤在地上,手中的银簪越刺越深,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上。
沈淮眉心紧皱,利落的出招袭向她的右手,慕玖漆黑如墨的眸子微敛,手掌翻转,染血的银簪瞬时刺向他的咽喉处,他没有躲,尖细的簪尾刺破他的脖颈并没有深入,她拿着银簪的手剧烈的颤抖,茫然道:“小哥哥……”
沈淮修长的手指把她额前垂落的长发顺至耳后:“我……我在。”
“姑苏上元灯会,你带我去看花灯好不好?”
他忍着眼泪道:“好,我带你去。”
慕玖手中的银簪应声而落,沈淮试探的把她拥入怀中,她剧烈的挣扎了几下蓦然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了眨,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冰凉,水光冲淡了眼睛中阴鹜的墨色。
沈淮轻柔的用指腹擦拭着她脸颊上的眼泪,慕玖濡湿的睫毛颤了颤,低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瞬时便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心疼的一塌糊涂。
慕玖虚弱的伏在他的怀中良久之后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和缓,东方泛起浅淡的鱼肚白,折腾了六个时辰透支了她的所有气力,她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声音沙哑道:“抱……”
沈淮紧紧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念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玖委屈巴巴道:“难受。”
他紧张道:“哪里难受?”
“疼……抱……”
沈淮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埋在她的颈窝处柔声道:“我抱着你,我抱着你。”
与她相识以来,他看到过她各种模样,统领三军时的不怒自威,流连欢场时的风流肆意,知错不改时的阳奉阴违,亲密缠绵时的乖顺温柔,独独没有见过她示弱撒娇。
她习惯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她习惯把所有情绪都埋在自己心里,她永远都怕因为自己给旁人添麻烦,她除了笑似乎是没有别的情绪的,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让她主动变得柔弱,她是连伪装的气力都没有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紧闭了一夜的房门被打开,沈淮抱着慕玖走了出来,他素白长袍上血迹斑斑,束发的缎带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狼狈倦怠。
沈铖何曾看到过他这幅模样忧心忡忡道:“究竟怎么回事?念汝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道:“我不知道。”
沈铖反问道:“你不知道?”
沈淮薄唇紧抿神思恍惚,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他还信誓旦旦的说爱她,说要好好照顾她。
沈澈道:“爹,念汝既已无事,你便回去稍作歇息吧,其他诸事有我和卿书在呢。”
沈铖身上的披风落了薄薄一层露水,他抵唇咳嗽了两声皱眉道:“好好一个人折磨成这幅模样,这叫无事?
你遣人回府告知你娘念汝并无大碍,别让她忧心,再去慕府报个信,就说念汝这几日便留在沈府了,这事不许对外走漏半点风声。”
“是。”
兰漪苑窗明几净,沈淮把沐浴过后的慕玖轻轻放在床榻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并不少,好在都是皮外伤,惟右手被她刻意用银簪刺入掌心的伤痕深可见骨,她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坐在床榻前帮她掖了掖蚕丝被,手掌覆在她的右手手腕上唯恐她胡乱动弹加重伤势,可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死气沉沉,自昏迷之后除去微弱的呼吸再也感觉不到她别的生气。
沈淮眼睛一瞬不瞬的静静望着她,每每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以求片刻的安慰,他有时候会生出一种只要他眨一下眼睛她便从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陷入无以名状的恐慌。
他让暗卫把她接触过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仔仔细细盘查一遍,究其因由此事与南诏脱不了干系,他眸光阴沉,胆敢伤害他身边的人他必然奉陪到底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与九将军齐名的淮阳侯又岂是什么良善可欺之辈。
沈淮隔空细细描画慕玖的脸部轮廓,轻声道:“念汝,你是不是累了?想睡觉了?
你安心睡吧,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我除了陪着你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替你疼,也就只能陪陪你了。”
沈淮眸中蒙上了一层氤氲,指腹摩挲着她消瘦的脸颊哽咽道:“念汝,你若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房门吱啦一声被推开,沈淮抬眸望向来人,沈铖身后立着一位身穿素色袈裟的僧人,对着他合十一礼,他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袍还了一礼:“净空大师。”
沈铖道:“大师,这便是吾儿念汝。”
净空大师微微颔首,坐在床榻旁的圆凳上阖目把了把脉,室内寂静的有些怪异,沈铖问道:“可是身中无夙之毒?”
净空大师摇了摇头伸手掰开她的眼睛看了看,沈淮手指无意识的张合,冷汗涔涔,哑声道:“大师也诊不出病因么?可她种种行迹皆是无夙之毒的发病征兆。”
慕玖双目紧闭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净空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心魔既魔,心佛既佛,施主心中执念过甚乃被诛心蛊所控。”
沈淮道:“诛心蛊?”
“此蛊无毒无害,让人无痛无觉,只有接触蛊引才会病发。”净空大师手指拨弄着念珠温言道,“无夙之毒失传已久,只在医书之上有所记载,身中无夙之毒者五感尽失活不过九九八十一天。
然施主体内的诛心蛊被人种了已有八年,前前后后的发病次数难以计量,只是症状因蛊引的轻重有所不同,轻者为梦靥所扰不得安眠,重者神志不清六亲不认。”
“八……八年?”沈淮往后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几案颤声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净空大师轻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贫僧并无良策,为今之计先把蛊引消除再根据姑娘的身体状况用药。”
沈淮引着净空大师转过越绣屏风,外厅黄花梨圆桌之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他拿起桌上的三个酒壶斟了三杯酒放在鼻间嗅了嗅。
这几次严重的病发她似乎都喝了酒,若说酒是蛊引的话,念汝嗜酒如命为何单单就宫宴之上出了问题,可又是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躲过他设下的层层暗卫入了淮阳侯府?
净空大师道:“侯爷不必寻了,施主身上有断魂草的味道,此便是诛心蛊的蛊引。”
慕玖身上经久不散的草药清苦味?沈淮望着掐丝珐琅香炉迟疑道:“安神香。”
送走净空大师之后沈淮命人把兰漪苑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翻出慕玖的包袱,把她带来得所有瓶瓶罐罐全部给丢了,奈何她身上的味道好像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怎么也去不掉。
他与慕玖再遇之后,她总是说只有抱着他她才能睡个好觉,她总是轻佻嬉笑他便也未把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实则不过他身上木叶的气息恰好中和了断魂草的药效而已,八年啊,整整八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入夜室内只点了一盏灯烛,沈淮以手抵额有些昏昏欲睡,朦胧之际他感觉衣袖动了动,睁眼便对视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慕玖虚弱笑笑:“你吃饭了吗?我都没有给你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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