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不是安寻真的手迹吗?”
好奇地探头看了眼陈羽手中的画,年颇为惊奇。www.ykrsoft.com
笔有笔锋,画有画骨。
和陈羽一样,年一眼就看出来这幅画出自谁手。
摸了摸白皙下巴,她有些意外。
“哎呀,他那时候不是说要回青琅山重建道观,怎么又跑到皇城来了,还画了一幅画,别说,还挺不错的嘛,把本姑娘的帅气威武都画出来了。”
说着说着,年就忍不住洋洋自得起来。
不为别的。
单纯因为画上的她确实英武帅气,哪怕是本体,到那也是她呀!
只是还没得意两秒,年就觉得脚下一痛,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罪魁祸首。
“喂,夕,你干嘛踩我!”
“哼!”
夕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她心里酸溜溜的。
和陈羽多待了一段时间了不起啊,还敢在她面前秀?
简直自寻死路!
“让你臭美。”
陈羽一脸的幸灾乐祸,然后面不改色地把画收了起来。
这下跳起来的是夕了。
她涨红了俏脸,用力抓着陈羽的手臂,摇晃:“你干嘛?把画还我!”
撇撇嘴,陈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不还,这又不是你的,我要物归原主。”
“谁管你啊!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
“哈?捡到的?”
看着理直气壮的夕,陈羽纳闷了。
难道活太久脑袋也会变得不好使了?不然夕哪里来的勇气说这种话的?
明明是偷来的,居然还说是捡的!
他都没这么无耻!
就算是捡的,你好歹留个赝品啊。
在夕气恼的拉扯里,他语重心长:“夕,虽然你和年是姐妹,但是我不记得你和年一样不要脸啊,这样不好,要改知道吗。”
年:“......”
?
这关本姑娘什么事?
她眉毛一拧,质问道:“混蛋,给本姑娘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好吃、懒做、咸鱼、贪玩这些优良品质就算了,但年自认她还是很谦虚的。
哪里不要脸了?
面对年气势汹汹的质问,陈羽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说道:“年你漂亮不?”
“废话,本姑娘当然漂亮!”
年理直气壮,开始胡吹大气:“不是我吹,追我的男人都能绕大炎一圈了!”
夕:“......”
这人的脸呢?
停下动作,她惊诧地看着年。
上当了。
心里偷笑,陈羽干咳一声,接着道:“那你觉得大炎有人比你漂亮的人吗?”
“没有!”
年斩钉截铁的说:“一群臭鱼烂虾,怎么可能有比本姑娘漂亮的!”
夕捏了捏拳头,表情阴沉。
她就是年嘴里臭鱼烂虾的一个。
抽了抽一脸危险的夕,又瞅了瞅尾巴都快要翘上天的年。
他心里一乐。
决定给年一个机会。
“那你觉得夕和你比漂不漂亮。”
已经上头的年几乎想也不想。
“夕?她就是一个臭妹妹,怎么和...”
还没说话,年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
夕?
年表情一僵。
侧头一望,就看见了一双冷漠如冰的眼睛。
靠!吹过头,忘了夕还在了!
“啊呀,我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没想到年你比我想的还不要脸呢。”
夕冷笑,抽出了青铜剑。
“居然敢诋毁我,别废话了,单挑!”
“陈羽,你阴我!”
只来得及留下一声大叫,还没来得及痛斥陈羽无耻的年就被夕带走了。
等到年和夕离开后,陈羽又拿出了那幅丹青画卷。
看着这幅画卷,他眼中闪过一丝缅怀。
好似再次看见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囔囔着“陈大哥”的小道童。
过了一会,他才收起画卷。
“寻真啊...”
徒留一声不知是伤感还是无奈的叹息,陈羽摇摇头,轻踏一步。
下个瞬间。
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画卷中。
......
画卷中。
察觉到陈羽离去的夕动作一顿,然后侧身躲开了年的法术。
她挥挥手。
“年,我问你件事。”
见状,年也停下动作。
她撇撇嘴,一点也不意外:“你是想问安寻真是谁吧?”
夕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你猜到了?”
“我们可是姐妹,你尾巴一甩,我都能猜到你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你问别人还不好说,但是我的话...嘿,你还真问对人了。”
年一脸得意,转而又垮下脸,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
“只是对于这件事,我其实不是很愿意说...”
“嗯?为什么?”
没有回答,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问了个问题。
“夕,问你件事,那幅画你看了是什么感觉?”
“很生气,也很奇怪。”
夕这么说。
她说的生气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画中的年。
年很喜欢人类的生活。
对于人类,她也抱有着和大多数她们这种存在截然不同的善意。
这点夕也同样如此。
还有,除了生气这点,夕也很奇怪一点。
年为什么会显出本体跑去袭击皇宫。
神明既定。
曾经的某位大炎皇帝驭使着一位“神”清扫了大炎境内的其它“神”。
而后。
册封神明。
神明陷入沉睡。
年和夕等人也因此诞生。
现在即使那位大炎皇帝死去,但余威犹存。
没有必要,她们这样的存在也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做出攻击皇宫这种事。
想到这,夕有些不解。
“年,你并不是那种容易上头的人,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跑去攻击皇宫?”
“为什么?”
年咧了咧嘴,像是在笑。
“因为那位大炎皇帝惹怒了我呗。”
不等夕说话,年又自顾自地说道。
“勾结邪妄,不尊天子,忤逆皇帝,谋反欺君...”
在夕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年一连串说了一大堆,然后才吐出一句话。
“罪者,受百日煎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夕沉默一会,有点不爽。
“年,我是问你安寻真,不是让你背犯罪录。”
几十种诛九族的罪,就算是谋反失败都没这么狠。
怎么可能有人能犯这么多罪?
“夕,你错了。”
年摇头道。
“我这可不是背犯罪录,而是在说陈羽当年的罪名哦。”
夕眼瞳猛地一缩,失声道。
“什么?你在说一次!谁的罪名?!”
“陈羽啊~”
似乎想要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年搞怪的拉长声音。
“顺带一提,勾结邪妄这个罪名里的邪妄就是我呢。”
想起了什么,年嘴角狠狠抽搐几下。
朱紫色的眼眸里,冰冷的阴霾犹如游丝般浮现。
夕说的不错,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触犯这么多条诛九族的大罪。
陈羽的罪名其实就一条。
不愿意说出她的位置罢了。
实际上,即使说出来又怎么样呢?
这世界上,只要她不愿意,又有几个人能困住她?
何必要因为这个受这么多苦难?
......
黑暗的监牢。
浑身是血的男子。
还有那依旧带着微笑的脸庞。
每当想起这个画面,年就觉得心头发痛,像被人捅了一刀,然后狠狠地旋转一圈。
痛彻心扉!
让人的愤怒的想要发疯!
嘭!
无数细小的火焰在年身下蔓延,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焚烧大地,将空气烧的一阵扭曲。
“好了,我们接着说安寻真吧。”
扯了扯嘴角,年本想笑,但是发现实在笑不出来,干脆就放弃了。
“安寻真是青琅山的青玄道观的一个道士,我和陈羽在青琅山下的镇子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安寻真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在安寻真成年的那年,那时的大炎的皇帝忽然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加上那段时间刚好有天灾在青琅山附近出现,所以青玄道观举门搬到了皇城。”
“安寻真自然也跟着去了,不过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发生了什么?”
夕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人把我卖了呗。”
年表情似笑非笑,眼里却一片冰冷。
“虽然我们的存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但终究还是有古籍记载我们的事。”
“那时在位的皇帝不知道从哪找到了记载年和岁的古籍,于是大张旗鼓的开始找我和岁,为了荣华富贵,就有人把我给卖了。”
夕抿了抿嘴唇,问道。
“是安寻真?”
“不是他。”
摇了摇头,年叹息道。
“不过我宁愿是他。”
如果是安寻真,陈羽也没必要因为顾及他而选择待在天牢受苦了。
“那段时间我在打造神兵,大炎皇帝找不到我,于是就把陈羽给抓了。”
“大炎皇帝想从陈羽身上问出我的下落,但是失败了。”
年一拢手,敛去脸上的表情。
“当我得到消息时,陈羽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我找到了他,他却不肯和我走。”
“为何?”
“因为安寻真。”
没有细说,年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日月,幽幽道。
“他若是就那样走了,安寻真和青玄道观的人就要死,所以我带不走他。”
“所以——”
年笑了笑。
“我直接杀进了皇宫,然后陈羽没辙,就从天牢跑出来了。”
“那安寻真呢?”
“死了。”
“死了?!”
夕睁大眼睛。
“皇帝杀的?”
“不是。”
幽幽叹息一声,年垂眸。
“他是自尽的。”
“十几年后,他又找到了我们,然后死在了我们面前。”
不知遭遇了什么。
那次,安寻真已经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死意已决,就连陈羽也无法阻止。
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就拔剑自尽了。
最后陈羽将他安葬在了青琅山顶。
而那座曾经的道观,早就不复存在。
因为另一场变故,青玄道观除了安寻真外,无一人活着。
人既已经死绝,所谓再建道观,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而安寻真为何寻死。
因为当初出卖年的,正是他的师兄和师弟。
这个心结,他解不开。
对此,年也只能叹息一句世事无常。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为了大炎与乌萨斯的友谊,即日起,朕将十三公主安子月许配给大公巴奈特·凯尔文...”
“三日后正式启程...”
剩下的话安子月已经记不得了。
太监宣旨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就连明亮的世界也失去颜色,变成一片漆黑。
心变得冰冷,莫名的寒冷死死将她包裹,仿佛就连思想也在这种冷意中被冻结,无法思考。
“月儿,这件婚事是为了你好,你的嫁妆朕已经准备好了,三日后你便随乌萨斯的使团一起去乌萨斯吧。”
月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吧?
抬起头。
看着坐在龙椅上首次对她露出和颜悦色神情的男人,安子月愣愣不语。
少许时间后。
在对方忍不住皱眉时,她才猛然惊醒。
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与眼眸,让人看不见赤眸中的凄清。
安子月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陛下,安子月领旨。”
父皇与陛下。
是咫尺与天涯的距离。
曾经,安子月还对这位父皇还抱有一些期望。
如今却再也没有一丁点了。
一句陛下,斩断一切。
看也没有看那位从乌萨斯来,名为泰勒的人一眼,也再也没有看自己亲生父亲一眼。
安子月沉默地接过圣旨,然后浑浑噩噩地从大殿上离开了。
看见安子月如此无礼的举动,皇帝眉头一皱,对于安子月心中越发不喜。
果真如钦天监说的一般,扫把星就算了,还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心中冷哼,皇帝不再去想。
而是转头与那位微笑的乌萨斯贵公子接着谈论三天后的出婚事宜。
......
从皇宫出来,天色已晚。
火红的夕阳挂在火红的天际。
大的可笑。
血色染红半边天,也将安子月惨白的脸染上些许绯红。
抬头望了眼摇摇欲坠的残阳,她再次垂下眼眸。
回到水月府时,夕阳已经落下。
天边红黑两色交融,最后化作夜令人沉沦的墨色。
挥退了保护自己的紫月她们,安子月独自一人坐在花菀的亭池边。
垂下头,看着散发着幽幽色彩,倒映着圆月和自己那惨白面容的水面。
安子月勾了勾嘴角。
好似在笑,却更像是在哭。
啪嗒。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泪珠打碎了池中寒月。
“母亲大人,您说的对,月儿或许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生我如此,不如无生。
细微,仿佛小兽哀鸣的哭声在夜色下响起。
风吹杨柳。
水中映月。
一片凄清。
她轻声细语:“或许,早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