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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不成我就撤退。我已在东城门大街买了个临街的铺子,你俩在那躲着接应我。”夏侯潋安慰他,“放心吧,柳归藏不死,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我总是得留着命对付他的。”
就怕你和他同归于尽。书情瘪着嘴,没敢说出口。
等夏侯潋走了,书情拉唐十七的袖子,问道:“十七哥,你真让我师哥就这么去刺杀柳归藏?”
唐十七拍了一下书情的脑袋,道:“傻呀,他让你gān啥你就gān啥?咱们自己偷偷雇他十几二十几个弟兄,埋伏在铺子里,夏侯倔驴要真出了事儿,咱们一块冲出去救人不就得了?”
夏侯潋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他给照夜换上了新的刀臂,柳州城的每块砖头每块土都被他给踏了一遍,他们规划了三条撤离路线,设想了数十种突发情况的应对对策,确保这次刺杀万无一失。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下个月初一亥时,柳归藏的马车驶入东城门大街——夏侯潋为他jīng心布置的命定杀场。
夜色如墨,夏侯潋坐在屋顶上chuī风,手边放了一壶酒。这院子还是当初抓柳氏门徒练刀的时候赁下的,后来gān脆就买下了,改成了夏侯潋的暗窟。从夏侯潋这儿往下望,可以看到天井底下立了许多人形傀儡,铁质表皮在月亮底下一闪闪地发光,那些都是照夜的前身。书情很细心地为他们都穿了衣裳,远远望过去像一群直挺挺的尸体。
穿堂里放满了废弃的弩箭和刀模子,有的时候还能看见唐门机关谱的破烂蓝色封皮。院子里的假山被夏侯潋用来试准头,被弩箭戳出坑坑洼洼的眼子,像得了麻风病。满目疮痍里,院子的角落乱军突围似的立了一树白玉兰,肥嘟嘟的白花儿蹲满枝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栖息在树上的白鸽子。
唐十七从回廊里走出来,夏侯潋叫了他一声,问:“秀才呢?”
“写信给他媳妇儿呢。真他娘的肉麻,我偷眼瞧了几句,都是些酸诗。”唐十七从底下爬上来,坐在夏侯潋的身边,“秀才还是太嫩。女人嘛,只要男人和她过几个恩爱的晚上,再送点簪子、钗子、镯子什么的,她就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夏侯潋没说话,他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发了誓不娶妻不生子,情啊爱的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他懂得挖苦唐十七,于是道:“然后你被她们告上了惊刀山庄,被抓去了诛恶台,差点儿就没命了。”
“那叫因爱生恨好不好!”唐十七没好气地横了夏侯潋一眼。月光下,夏侯潋消瘦的脸颊显得有些苍白,眉毛是浓墨一般的斜飞,现在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唐十七还记得夏侯潋救他时候的样子,那会儿他被关在囚车里,身上所有的钱几乎被惊刀山庄那些门徒搜刮光了,他用最后藏在鞋垫里的一张银钞换了一个jī腿,彻底的一穷二白。正当他绝望地吃着jī腿的时候,夏侯潋从黑夜里走出来,鬼魅一般在门徒中间游走,一眨眼的功夫,四个押解的门徒全都断了喉咙。他那时候对夏侯潋还是惧怕,jī腿都掉在脚边没有察觉。等夏侯潋走了才明白过来,这家伙只是来杀柳氏门徒的。
后来他就跟着夏侯潋混了,帮他去唐门偷机关谱,帮他锻造照夜。夏侯潋着实是个好老板,从来不拖欠工钱,按期发放,逢年过节还包大红包,他在伽蓝jì院里睡觉还时常不用花钱。
“喂,老大,你要是嗝屁了我会难过的。”唐十七说。
夏侯潋扭头看他,这个圆脸的男人少见地敛了笑意。夏侯潋笑了笑,道:“十七,人这条命留着不是为了吃喝拉撒的。总会有一个人,能让你豁出命去保护,就算她死了,你也要豁出命去报仇。”
“我有的啊老大。”唐十七低着头,“你还记得被你掘了坟的那个唐岚吗?他是我六叔,我从小被他带大的。我没爹没娘,机关术、张弩she箭,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的。我会离开唐门,也是为了去找他。可是他死了,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的弩机失去了准头,只能在手里空着。”
“……”夏侯潋愣了一下,道,“抱歉,呃,你放心,我又把他埋回去了,每年都有烧纸。”
“没事啦,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恶贯满盈的人都不信神佛的。”唐十七扯起嘴角笑了笑,“老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怂?对我那么好的六叔死了,我居然还心安理得地逛青楼喝小酒睡大觉。我一直很佩服你啊老大,你是我见过最男人的男人,说gān就gān,一点也不含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也想这样不顾一切。可是我又忍不住想,我他娘的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看一眼,不好好活一把真的很对不起我当初千辛万苦从娘胎里爬出来。我这辈子没别的愿望,就想死在女人的chuáng上,这才是男人最好的归宿啊。老大,你说我六叔会不会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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