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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假圣旨诓福王光明正大地入京,藩王无诏进京,届时必定被羁押,假圣旨再被搜出,便可给福王安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老皇帝虽然把虎符jiāo给了他,要他保二殿下登基,可福王毕竟是嫡长子,老皇帝哪里能舍得下心弃了这个儿子。但福王不死,二殿下如何能安稳高坐龙椅?只要谋反的罪名传上去,老皇帝便是念及父子情谊也不能轻饶,福王将永无翻身之日。
况且,老皇帝蹬腿,福王又一死,魏德便再无靠山能够倚仗。
可如今,一切谋算都打了水漂。
沈玦的脸色yīn沉得能滴出水来。大夏天的,虽然下了雨但还是闷热,可蹲在沈玦旁边,夏侯潋觉得很冷。
“掌班,”夏侯潋拧着衣摆,道,“如果你想要逃的话,我可以帮你。我有经验,保你出大岐没问题。到时候下南洋还是去东瀛,都随你。”
沈玦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帮我?我这样待你,你该趁机杀了我才对。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夏侯潋道:“早年杀了太多人,怕死了之后下地狱,现在积点德,能救几个是几个。赶巧你碰上了,算你走运。”
“这世上没有地狱。”
“信就有。”夏侯潋拧完衣摆拧裤腿,“怎么会没有呢?要是没有地狱,就没有yīn曹地府,没有yīn曹地府,咱们和至亲挚爱一旦yīn阳永隔,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啊。所以还是有的好。”夏侯潋落寞地笑了笑,“你说对不对?”
沈玦沉默着看着他。
“你叫尚二郎,是么?”
夏侯潋点头。
“尚二郎,”沈玦扶着树gān坐下来,问道,“这些年,夏侯潋还活着的时候,过得如何?”
夏侯潋望着黑不溜秋的水面想了想,道:“挺难熬的吧。他爹杀了他娘,他杀了他爹,哥哥没了,师父死了,整个就是一人间惨剧。”
沈玦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和他收到的线报一样,夏侯潋果然一直在苦海里煎熬,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怪我吗?”沈玦道,“明明当上了东厂提督,却没有去救他。”
夏侯潋惊讶地看了沈玦一眼,道:“怪你gān嘛?这些关你什么事儿?应该他跟你说一声对不住才是,撒谎成性,轻诺寡信,你说的都没错。”
夏侯潋顿了顿,低声道,“对不住。”
沈玦的心震了震,这个男人说“对不住”的时候,他仿佛真的听见了是夏侯潋在道歉。那么相似的语调,那么相似的气息,差一点他就分辨不出来。他的手掐着树gān,指尖破了都一无所觉。心脏那块地方闷闷的,仿佛透不过气来。他觉得痛苦,站起身来,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些。
低下头,正看见夏侯潋的背,一条狰狞的伤口横在他背上,还淌着血,可这个人方才言笑自若,仿佛身上什么伤也没有似的。
“你受伤了。”沈玦攒眉。
“小伤,不碍事。”夏侯潋不以为意。
“把衣服脱了吧。湿衣裳,裹着不好。”
夏侯潋不肯。沈玦劝了几句,他硬是不脱。沈玦蹙了蹙眉,不再说什么。
他不愿意脱,沈玦总不能撕他的衣服,他自己不要命,那便罢了。
等了许久,水渐渐矮了许多,远远的有人划着船的身影,“掌班!掌班!你在哪儿!”的呼喊声顺着风遥遥传过来。夏侯潋大喊着挥手,人近了才发现,他们划得不是什么船,而是一块大木板,手里的浆是根长木片。
夏侯潋和沈玦得了救。司徒谨使了银子,让他们暂时借宿在山上几个猎户的家中。底下的村庄成了一片汪洋,灰蒙蒙的天穹下,水却发着亮。凄迷世界中,唯有山上几点微弱的灯火。村民们哭天抢地,许多人都一夜之间失去了亲友。
脚刚落了实地,沈玦这厮就翻脸不认人,硬bī着夏侯潋给一个番子易容,要把他易容成福王的模样。
“假冒皇子,这是大罪!易容能瞒几时?况且那是个胖子,他是个瘦子,晚上睡觉衣服一脱,棉花露出来,全露馅了!”夏侯潋苦口婆心地劝说,“三思而后行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玦捧着热茶,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不必你费心,你只管帮他易容就好。”
“我不gān。”
沈玦冷笑:“怎么,在大水里绝处逢生回来,梳洗断锥便不怕了?”
“掌班大人,我救了您的命。”夏侯潋气得发笑。
“哦?”沈玦扫了他一眼,“咱家受了惊又受了寒,昨儿的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
“……”
沈玦最后用朱顺子的命威胁夏侯潋,让夏侯潋帮那个番子易了容。夏侯潋不知道沈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这样子,左不过让这番子假冒成福王进京夺嫡。沈玦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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