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诺,”他瞥了儿子一眼,又沉下脸命令,“此程由你协作温刑房查案,并要保证他的安全。”
温小筠忽然在后面躬身说道:“推官大人的话,卑职还有一处疑惑。”
鄞乾化摆摆手,“讲。”
温小筠:“属下觉得这片宅子并不寻常。那凶犯这两年肯定是多次出入这个宅子。这里虽然曾经闹过瘟疫,不远之处也零星的住着些人家。
无主荒宅,难免有闲人会出入,比如淘气孩童,比如乞丐和贫穷的路人。可是两年间,就是没人发现这里。更重要的是,把尸体喂给几条饿狼般的狗,总会有不小的动静,那些尸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吃完的。但是凶手好像对此非常自信,这样的场景根本不会被人撞破。因此我想先查下与这个宅子相关的人物。”
鄞乾化双目倏然一亮,“从抛尸地点直接联系到凶手?不错,这样距离凶手更近,也更直接。”
鄞诺也对温小筠这个想法很惊叹,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相关的细节,“难道就不去杜府排查了?”
“要查。”温小筠目光坚定,“只调查一步就把凶犯绳之于法的可能太低,后面仍然需要杜府提供的一些关键信息。”
“如此便辛苦诸位细细盘查,切不可轻敌大意,放过任何有用线索。”鄞乾化说完,带着徐仵作与一众捕快转身走回停尸房。
温小筠站起身,转而朝向院子外面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毛捕快,鄞捕头,且跟我去打探消息。”
鄞诺抱着长刀皱了皱眉。温竹筠那厮哪来的自信?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当成他的跟班了?他狠狠的瞪了温小筠的背影一眼,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温小筠的前面,“我可不是你的跟班,我才是查案的主力!”
他在心里暗暗发狠,“比诗比画,我不如你,趟路找线索,我不会再给你赢过我的机会。
面对鄞诺的骄矜,温小筠翻了翻白眼,默默表示,实在懒得理他。
“鄞头,温刑房,等等俺!”后面的猫耳朵急急脱下白油布手套,清洗了双手,慌张跟上。
这两个老大和小老大,自己两个都很喜欢,可是他们两个不合怎么办?
帮哪头都是错,不帮哪头也都是错。他真是太难了。
出了荒宅,猫耳朵终于跟上温小筠,他凑上前好奇的问,“温刑房,咱们这是应该去哪查?”
温小筠皱了皱眉,“回衙门户房和礼房去查这片荒宅有没有主人,或是有什么人在近两年接触过。”
猫耳朵重重一拍手,“刚才俺就想跟温刑房您说这个事,可是您推论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吓人,把俺吓得一激灵就给忘了。”
温小筠和鄞诺都停下脚步,疑惑的望着猫耳朵。
“那还废话什么,直接说啊。”鄞诺这个急脾气实在是不耐烦。
猫耳朵抓了抓耳朵,“哦哦,俺这就说,这片宅子三年前,就叫外地一个商客买了,那个商客是开绸缎庄的,姓江。”
温小筠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鄞诺不以为意的抱臂一笑,斜睨着温小筠,“你以为猫耳朵这个诨名,只是毛尔德的谐音?他不光腿脚灵活的像猫,耳朵更是比猫都好使。”
猫耳朵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温刑房,鄞头这是抬举俺呢。其实俺以前也是个野秀才,捎带着脚还是个不入流的小贼。一次被路过学艺的鄞头抓个正着,送进当地官府。判了个黥面之刑,结果执行的刽子手刻了个简写的“贼”字,那县官一眼看见,就叫人要把俺脸皮再擦掉一块,重新再黥面。
俺当时是又心酸,又苦笑不得,惨痛之中,作诗一首。结果不成想,鄞头也在人群中看着俺被执行,看见这里,他便咋也忍不住了,挺身上前,说因为与俺有私仇,就诬陷于我,结果他自己担了一顿板子,才算把猫耳朵我这张脸的第二层皮保住。
后来鄞头说看中了我的胆气和脾气,说平常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苦苦求饶了,没想到俺还有心思做打油诗。也是个好玩的,就叫俺跟着他了。”
鄞诺听到这里,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做势要打猫耳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干什么?再说人家是什么人哪,你就这么放心说掏心窝子的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相处?”
猫耳朵忙抱着脑袋逃跑,嘴上一个劲的求饶。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向前两步,好奇的盯着猫耳朵的脸看,“你这脸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啊。”
猫耳朵又嘻嘻笑着说:“还是鄞头给俺找了好郎中,趁着伤不重,给修好了,不然也当不了捕快不是?”
猫耳朵又说,“后来俺是绝对不当贼了,可是黑白两道的朋友都有不少,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俺猫耳朵的耳朵。说来也巧,虽然跟了鄞头,但是猫耳朵的本性还是难改,不偷了不当贼了。但是占小便宜的心还在。
这片荒宅前面虽然说是鬼宅,但是地势极好。前两年就有人从官府低价占了。当时俺就想,鬼宅被有钱人买了,肯定是要大改造。到时候这片边缘的空宅子也跟着重新拾到拾到,没准就能赚大钱。”
温小筠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耳朵兄不仅功夫好,也很会做生意嘛。”
猫耳朵抓着耳朵嘿嘿一笑,“温刑房净取笑俺。”
鄞诺黑着脸的踹了下猫耳朵的屁股,“正说到关键处,别废话,赶紧接着说。”
猫耳朵打了个趔趄,揉着屁股赔笑道,“
后来没想到刚跟道上的牙人打听消息,这片宅子地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此猫耳朵气得差点吐血,用了关系仔细打听出来买家的消息,就等着他们怎么捯饬这片鬼宅。”
没想到他们从此以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据说,买主儿不知道当地的消息,竟然买了鬼宅,真是赔大发了。转手再卖也卖不掉不说,还占了大笔的银子。
但总也算这片地也有主儿了,不能再叫外人随便进,就养了很多恶狗。那些狗真的是凶得很。从此以后,这片地再没人敢进,越发是吓人的鬼宅了。俺看到这步,才算解了口恶气。”
鄞诺抬手就朝着猫耳朵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既然知道恶狗,之前看到死狗时,怎么不说?”
猫耳朵委屈吧啦的撇着嘴,“猫耳朵看过那些看家护院的狗呀。虽然凶恶,可跟死在院子里那条完全不同。
这回死的野狗,不仅是个独眼,长了一身疤瘌,头顶上还顶个棺材包。根本就是乱葬岗吃尸体的妖狗。俺一时也就没对上号儿。
再者说,温刑房破案和推官大人很不一样,进程从来没有这么急这么快过。
俺这边刚想起那么一点影子,这边温刑房小嘴叭叭的,说出的推测一个比一个吓人。俺一吓,到嘴边上的话也给忘了。”
温小筠并没有生气,笑着拍了拍猫耳朵的肩膀,“无妨,耳朵兄,你现在说也不晚。只是那江姓商人现在身处何地,你还知道吗?”
猫耳朵咬牙狠狠的说道:“那么大的事,俺猫耳朵可一辈子都不会忘。有意无意的一听到他的消息,俺就愿意打听打听。
那姓江的,名叫江狄,也就在咱们兖州城站住脚。开了一个大大绸缎庄,生意做得还挺火。在城里也有处大宅子,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冲撞了咱们兖州的贵人,被人算计着被抢了一大批货。从此后生意就不咋地,勉强维持吧。现在就住在城外一处别院里。城里的大房子已经折账赔给人家了。”
温小筠越听越疑惑,越听目光越冰寒,“这个江狄听着倒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走,现在就去城外别院,会会这个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