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杜夫人眼里满是惊恐,语无伦次,“我没有说谎,我是被逼的,我···”
一旁鄞诺看了这幅光景,心中不觉微动。
温竹筠的这个推断,其实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但是急于结案的王知府显然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推论。
所以温竹筠便铤而走险,故意将还不能完全肯定的猜测,变成一口巨大的黑锅,全部罩在杜李氏一个人的头上。
为的就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叫她露出马脚,自己供出内情。
这一招打草惊蛇,用的可谓是即准又狠。
不曾想,当初那个呆板的酸秀才,也生出了如此深的城府心机。
温小筠那边的气势越来越盛,她步步逼近杜李氏,语气森寒锋锐,“被逼的?什么人能够逼迫你去坑害自己的继女?
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心软就放她离家出走。
那你知道她要去哪吗?你有替她未来的生路和名声想过吗?”
“这,这,”杜李氏两只眼睛惊慌的转来转去,却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答不上来了?”温小筠冷冷一笑,“是你根本就没为那位心爱的女儿想过吧?
叫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着男仆人出逃,却没给她安排逃跑的方向和目的地。
也没派出自己最心腹的仆人,更不要说提前派出个丫鬟随行照顾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吗?
我且问你,自从听到杜莺儿死讯到现在,你可曾想到过去现场看一眼你那苦命的女儿?”
“我,我···”杜李氏的手紧紧掐在一起,已然方寸大乱。
温小筠的目光陡然一寒,“口口声声说是视如己出,比亲生的更亲,怕是早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后快吧!?”
说到这里,杜友和再也忍受不住,狂叫了一声,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瞬间扑到杜夫人身上!
他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你这个贱妇!说到底是跟哪个臭男人勾搭上了,敢害我的女儿?!”
旁边鄞诺看到,探手抓住杜友和的手用力一扳,就把他从杜夫人身上拽了下来,“掐死她,还怎么问真凶?!”
几乎失去的理智的杜友和瞬间被点醒,怔在了原地。
鄞乾化看到这般场景,走到王知府近前低低说了句话,“下官原也想着这案怕是有别的隐情,如今看来,仇怨都在杜家门内,百姓们注意到的不过是豪奢富商家里的情恶丑事。”
王知府听到这话,双目立时一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论鄞乾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这句话都解开了自己心中隐秘的顾虑。
他本也不愿意背锅去当个明显的昏官,去了这层顾虑,顿觉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业绩出来。
届时不仅不会招祸,做的漂亮了,怕是还能招来更好的官运。
“鄞大人此话差矣,”王知府故意板下脸来,冷冷的看着鄞乾化,“无论死者是何身份,凶手又是什么身份,在咱们为官的眼里,都是子民百姓,绝不能有半点轻慢懈怠。
如今既然查到了新的疑点,你我这身为父母官的,定要一查到底!”
鄞乾化退后半步,躬身揖手,“大人明断。”
王知府这才看向温小筠,肃然吩咐道:“既然温刑房已经查出疑点,那就放开胆子,一查到底!我兖州府今日多灾多事,明日还要急破了钱庄火龙吞钱案,绝不能放任那些意图火烧整个兖州府的恶徒逍遥法外!
今日本官就坐镇在这,与鄞推官一起为诸位差官们压阵,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务必找出杜莺儿凶案真凶!”
温小筠连并着当场所有衙役差官齐齐屈膝行礼,“属下领命!”
温小筠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被鄞乾化当成了一把利刃,替他豁开了一张无形的利益之网,叫他可以不受任何压力阻力的办案。
低头行礼的鄞诺至此,也完全弄明白了父亲的用心与处境。
他与温竹筠在明面破案厮杀,而父亲却是一直在暗处与一股更可怕的力量缠斗厮杀。
他与温竹筠此时就是父亲手中的刀!
在鄞诺眼中,父亲的破案能力,也许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流的推官,却绝对是一个务实尽责的推官。
能叫王知府一心只想草草结案,绝不声张做大的人,在兖州府来说,一定是顶级权贵。
而早就看出疑点的父亲若是强硬着直接抗命,不仅不能顺利破案,还会横生枝节,叫真正的凶犯得以寻机逃脱。
所以父亲先是通过温小筠这样一个小书吏点破疑点,而后把此案的性质圈分在富豪家族内怨之中,不涉及更广的权贵,叫王知府放下疑虑,心甘情愿的配合破案。
想到这里,鄞诺更带着手下捕快,把杜友和,杜李氏与仆人杜久死死按住,控制起来。
王知府沉吟了下,又望向温小筠,“温刑房,你方才所说,皆为推测,可有什么证据可以作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