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室里,就只有鄞乾化一个人平静如常。
他将双手略略放低了些,看着王知府淡淡答道:“五年前,下官刚好去过章平附近查案。正巧碰到当地官员宴请江自在。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因着被那年轻人一身的文采惊艳到,下官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的死者江狄,脸上虽然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可是容貌体态,与五年前的江自在完全吻合。下官敢肯定,这个江狄,就是五年前的江自在。”
说完鄞乾化不顾众人眼底的震惊疑惑,转头望向胥吏,点头示意继续诵读。
胥吏低头继续:“那年,江某怀着母亲殷切的希望,乡亲父老们的周济,带着满腔热枕,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途。不料还没走出鲁地,家乡就传来可怕的噩耗。
原来是江某那不争气的父亲因为江某的成绩越发得意忘形。不仅在赌场上输光了所有积蓄,更把母亲和祖宅一起输了出去。除此之外,他还赊欠下大笔的高利贷。
债主们纷纷上门要钱要房,逼得我母亲几欲投井自尽。可怜她老人家心里还念着江某,所以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为江某保留最后一点点钱物,等到江某日后高中,进京打点之用。
不想那禽兽不如的父亲,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母亲留,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混乱之中母亲拿剪刀捅杀了父亲,面对父亲的尸体,母亲才想到,父母亡,孩子需守孝三年。
不仅如此,生母手刃生父,更将是江某终生的污点。她的行为,无异于将江某的大好前程全部葬送。
绝望之下,江某那可怜的老母亲心智大乱,悲愤绝望之下投井自尽。
等到江某人收到噩耗,放下赶考仓皇回程奔丧回到家宅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祖宅被外地客商占了,父母尸身被草草卷起,埋进乱葬岗。
所有的人,都明白江某人这一世的功名,算是走到头了。
虽然私下仍有接济,但是面对高利贷的权势却都敢怒不敢言。
可是即便这样,高利贷的爪牙们还是处处逼着江某还债,江某连能遮风挡雨的片间茅屋都不曾有了。江某的未婚妻子也转嫁他乡。
那时的江某浑浑噩噩,只想追着未婚妻子,再看她一眼,便自我了解。
不想追到外乡之后,却遇到了一桩奇事,一个奇人。”
堂室中所有的人听到这里,都好奇的皱起了眉。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曾经那样一位天之骄子,到底会遭遇何等诡异的事,才会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
胥吏沉稳的声音仍在继续:“江某人先是追着未婚妻远嫁的路线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小镇。
看着她被人用大红花轿娶进家门,看着她褪尽铅华,为别的男人洗衣浣纱。
江某身上还存着她的订婚信物,便在她浣衣回家的路上,偷偷出现。
本想着将信物归还,与她话别。
不想她却对江某百般讥讽,更将订婚信物随手扔进溪流之中。
江某人羞愤难当,直觉这一生再无留恋。
最后回到暂居的客栈后,江某想要衣冠整齐的寻个去处,了解残生。
不想正出门时,却遇到了店家老板娘被仇家打劫。
江某人当时一心求死,遇到这种场面,便觉正和心意,带着几个恶棍做陪葬,死后还能落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于是在打斗中,对于袭来的刀剑,江某不做任何抵挡,只是一味的冲杀。
不想强盗人数太多,最终体力不支,就在危急关头,店家老板娘突然撒出满地的银锭,趁强盗们愣神的功夫,抓住江某跑上二楼,并向窗外扔着大把的银子。
远处的行人看到,全都冲了进来。
仇家们眼看事情不妙,仓皇的捡起地上的银子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江某人便昏倒过去。
再睁眼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清醒以后,江某才发现,脸面被刀疤破相,再不能恢复。
本就是一心求死,当时的心就更灰了。
不想店家老板娘不仅日夜看护着江某人,更变卖了客栈家产,陪着江某四处散心,也开始做了一些小买卖。
那时,江某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叫做元娘。
客栈的生意是家里传下来的,父母前几年病逝,只剩下一个驼背老仆人跟随左右。”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看了温小筠一眼。
王知府敏锐察觉到鄞诺的动作,不禁问道:“鄞捕头进过江府,可是对此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