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筠探身向前,凑近鄞诺,抬头直直盯着他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睛,表情凝重,语声低沉:“我还需确认几处细节。”
鄞诺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莫名跟着紧张了起来,“你说。”
温小筠:“第一,我需要知道些王保延验尸的细节情况,还有他与苏母各自体型如何?第二,从发现苏雪心的尸体,到苏母潜伏回王家别院刺杀王保延,中间隔了多久。第三,我还要知道王保延提前辞退的家丁们可曾被找来做过证?
第四,苏母的那些供言是被抓住后就全说了,还是经过审问后才说的?苏母后来的结局呢?可正常等到当年秋收问斩时,才被行刑?”
鄞诺皱起眉,沉吟着回忆片刻,才低声回答,“第一个,王保延的验尸文书,因为是知府大人的兄长,总该是件难得的大案,所以我很留心的查看过。
从尸体伤口与各处的腐坏痕迹上推断,尸体的死亡时间,与苏母供述的几乎吻合,没有什么出入。
至于他的体型,我没有亲见过活人,只是跟在王知府后面,远远的看了眼棺材里的尸体,现在仔细回想下,虽然算不上太胖,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总是有的。至于苏母的体型,就是个瘦弱的小女人,背还有点佝偻。”
温小筠抬手捏了下额角太阳穴,一条条捋动着大脑中的细节思路,她哑声分析道:“看似没有什么疑点,却应该是一处最明显的疑点。”
鄞诺满目疑惑。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苏母原本是下山看儿子,没想到突然目睹了儿子惨死的现场。一路劳顿本就辛苦,再加上几处奔波,大悲大恸下的悲泣交加,体力应该消耗极多。在攀墙射杀了王保延后,正常情况下应该上前再补几刀或是几箭。
一来黑夜远处射杀,一箭就将人射死的难度比较大,上前再补几刀才保险。
二来,苏母的神智应该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亲眼见到儿子惨死的恐怖场景,对于王保延的恨意,此时应该正在盛时,远远一箭怎能解恨?不扑上前把他狠狠捅成马蜂窝都是轻饶了他。
可是这些苏母都没做。一箭射中王保延后,苏母竟然一个人将王保延拖进水井之中。要拖动一具一百四五十斤的男尸,两个小伙子来搬怕是都不容易,更何况苏母那样瘦小的女人。”
鄞诺的脸瞬时变白,“当时的案件记录上写着苏母因为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家里人又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下两三个人,受生计所迫,苏母经常一个人外出设陷阱抓野物。力气自然也比寻常妇人大很多,莫说一个成年男子,就是成年的野鹿野猪,她都拖得动。当时看到这段记录,我也就没多怀疑。如今把苏母长途奔波几日,又在两地快速往返的因素联系在一块看,的确有些存疑。”
温小筠目光越发冰寒,“拖动尸体进井,也许在动机与操作难度上难以自圆其说,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非常明显的作用。”
“哪一点上?”
温小筠倏然抬头,盯着鄞诺目光烁烁,“尸体的保鲜时间与证据的灭失。井水无疑是冰冷的,尸体被丢进井里,腐化的速度将会大幅度减缓。尸体表面上的一些痕迹也会被井水浸掉。”
鄞诺恍然大悟一般的打了个响指,“这里竟是一处天大的疑点。”
温小筠抿了抿唇,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思量着说道,“这里有一环,苏母到底是怎样将王保延拖起来的。
虽然王家仆人被提前辞退,但是苏母当时应该并不知道这一点。偷袭杀人容易,但是要一个人拖动那死沉死沉的尸体,很可能会惊动宅子里的其他人。”
鄞诺也跟着一起推理起来,“会不会是送她出去的仆人半路跟她说的?”
温小筠摇摇头,“如果王保延杀了苏雪心,这种消息,王保延不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鄞诺:“也是如此。”
温小筠又抬起头,“这个问题先放下,咱们再说下一个细节。”
鄞诺嗯了一声,继续说道:“第二个,王家别院位置比较偏远,苏雪心死亡所在地距离滕县也比较远,两处正处在滕县县城的对角上。其中路途曲曲折折的要穿过不少街巷,步行怎么也要有大半日的时间才能到。
苏母第一次找到王家别院时,是在早上,经由王家仆役送出一小半路程,又来回打听去寻了两处地方,等到寻着苏雪心的住处时,已经将近傍晚。
当时发现了苏雪心的尸体后,先是惊动了左邻右舍,半个时辰之后,官府才赶到。等到官府做完所有清点查验的工作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卯时左右。
苏母就是那时从案发地离开,直到那一日的傍晚,才又回到了王家别院,开始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