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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一口酒水
柜台前,宁云郎托腮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吕八两端了碗酒过来,笑着问道:“有心思?”
宁云郎嗯了一声,问道:“苏家这位七姑娘还是被你拐过蜀中了?”
吕八两笑道:“说拐多难听,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宁云郎道:“苏媚那女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打断你腿。”
吕八两可是听苏七妹说起过那位苏姐姐,知道她是正儿八经的修行者,十个八个青云帮加起来也不够人家折腾的,想当初那位剑阁的白衣女子一剑荡平黑风寨的时候,自己那可是亲眼目睹,那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此次出门的时候,老爹还特地叮嘱了,莫要招惹修行者,若是能结交一二,就最好不过了。
吕八两听宁云郎这么说起,顿时有些踌躇起来,大抵也是被那未曾谋面的苏大姐给震慑住了,如今这提亲的队伍还在路上,人却已经被他拐来蜀中了,这放哪儿都说不过的理,吕少帮主不担心不成啊。
“听宁兄弟的口气,似乎和那苏大姐颇为熟稔?”
宁云郎想了想,摇头说道:“此前有过交集,不过南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才说到这里,吕八两脸上已经露出惊喜的神色,急忙说道:“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便拜托宁兄弟了。”
宁云郎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门外,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那矮胖道人袁天罡已经到了桌前,手里握着一碗酒,像是要过来敬酒,仆人老童抬头眯眼,不留痕迹的踏出一步,拦在了道人和老爷之间。
长孙无忌皱眉道:“老童,不得无礼。”
老仆说道:“夫人说过,老爷身边三尺之内不得有外人。”
长孙无忌呸了一声:“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那她还说过,她主内,我主外,出门在外,都得听我的。”
老仆纹丝不动。
长孙无忌那道人拱手一礼,苦笑道:“让天师见笑了,家门不幸,这老仆实在是不像话。”
魏征坐在身后,嘴角翘起,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腰悬玉佩背负桃木剑的矮胖道士见着长孙无忌以后,先是躬身一礼还一礼,目光又从布衣老仆身上掠过,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对于昔日国舅长孙无忌的惧内,此事昔日在京都中也算一桩趣闻。民间跟官场不一样,坊间越是新奇古怪的秘闻,越是让人感兴趣,也越是流传甚广。而似国舅公被自家媳妇一脚踹下床底,女帝后宫有三千面首这样的传闻,往日里不敢正大光明拿出来谈论,过段时间总会被当做小道消息而大肆传播。
而眼前这位国舅爷倒是和印象中的相差不远,唯独身边这位老仆,让人有些意外,修为似乎有些深不可测。
袁天罡笑眯眯道:“早有耳闻长孙大人与人为善,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长孙无忌抬头望着眼前的矮胖道士,闲淡说道:“袁天师不再京都好好待着,怎么有这份闲情跑蜀中来?”
袁天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另一个老头儿,灰衣如故,拱手说道:“魏大人别来无恙。”
魏征抬了抬眼皮,说道:“不敢当。”
知道他性格一贯如此,袁天罡也不在意,只问道:“国舅公和魏大人也是往锦官城去了?”
说完,刚抬起头,便愣在了那儿。
一碗酒水,浇在他的脸上,酒水淋湿衣襟。
——
京城外那处巨大的寺院前,两个年轻和尚满脸热汗蹲坐在台阶上,望着头顶并不算大的太阳,心道都数九隆冬的天气,为何还能这么热,便是脱光赤膊着上身,寒风料峭的吹着,依旧吹不干淋湿的汗水,与京城外面大雪飘飞的天气不同的是,整个白象寺,此刻笼罩在一片燥热之中,隔着好远甚至能够看到升腾的热浪,两人从远处挑完水回来,也顾不得什么,先舀上一瓢从头浇下,这才坐在台阶上喘了口气,越发觉得这事情诡异了,可是寺庙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都在此时选择闭口不言,就连住持方丈也只是告诫大家稍安勿躁,便没有再解释什么了,现在寺庙里都流传着一个说法,说白象寺地下镇压的地狱被人打开,九幽之下的冥火将要灼烧世间,这样的话听着怪耸人听闻的,单是白象寺下是否镇压着地狱便无人得知,至于什么九幽冥火,更是闻所未闻了,但这燥热反常的气候,却实在没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约莫都二十多岁的样子,入寺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因为彼此是家中兄弟,旧年闹了饥荒才不得已跑去做了和尚,虽然入寺也有了几年,却依旧有些那时的习惯,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说咱们当初跑来做了和尚,便是为了活命,那些修菩提证三生也是大师方丈们的事,咱们捞不到半点好处,平白还要受这些苦,都说咱们白象寺跑马点香,油水无数,可真正落在咱们口袋里的能有几钱几文?就靠朝廷发下的那些个俸禄,爹娘来信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身边另一个年轻和尚不说话,只是盯着远处那座佛塔。
话闸一旦打开就收不住的年轻和尚,继续自怨自艾道:“本来以为来了白象寺,怎么好歹也算混个出人头地了,寺里几位方丈那可是皇帝御赐的袈裟,没想到倒灶倒了八辈子霉,才来几天便是因为那叫十方的外来和尚,惹了女帝不开心,跟着寺里发来的俸禄也被一扣再扣,等以为这事过去以后,再熬个几年也就熬出头了,没想到转眼又闹出这桩事来,如今满京都的目光都盯上咱们这里了,你若是贪个二两香火钱,指不定明儿个就被那些言官御史拿到朝堂上说事,你说这算什么事。”
另一位和尚闻言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年轻和尚怒道:“难念个屁,脱了这身僧袍,我也不做这出家之人了。”
另一人语气颇为无奈道:“不做和尚,那咱们去哪里?”
“天南漠北,哪里去不得,如今女帝是不待见白象寺了,指不定又闹出前朝灭佛的惨案来,咱们还是早些抽身倒好。”
这样的对话,或许不止两人之间,偌大白象寺,此刻已是人心惶惶,哪里可见半点佛门圣地的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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