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先坐船至京口,江南六七月的天气属实炎热,这对于出生于日本九州,生长于福建泉州的郑森来说,还是相当的不友好。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漫长的梅雨季节已经过去,起码出门不需要再全身装备了。
和自己的叔父讲了讲最近南京的情势,又从郑鸿逵口中详细了解了一番江北的情势。郑鸿逵这支兵马在镇江充为江防,但是现在朝廷处处调兵用兵,所以也临时充当监押漕船的水师。
江南地方需要供应尚在江北等处的诸路将帅,像是驻守在淮安的孙传庭一镇,驻守河南黄河一线的陈潜夫一镇,以及在凤阳等处的刘良佐一镇等等。虽然粮食什么的,有滞留在当地的去年漕粮,但是军械饷银啥的,还是需要江南送来。
尤其是孙传庭手下的兵马,都是原本陕西三边军团秦军的残余部队,在开封被李自成打残之后,被迫逃亡江北的。士卒们如果不能按时发饷,军心士气就维持不住,一个个的真有可能就一路小跑回陕西了。
现在这个南京小朝廷守住江南半壁的决心还比较坚定,周延儒虽然也有些贪婪,也搞党争,把那些不同意见者打发到边郡或者弄下野。但是总归知道守住江南,才能保全富贵的道理,筹起饷来,相当的积极。
所以别看整个南北漕运算是断绝了,但是江南去往江北的漕船还是络绎不绝。江北几十万厮杀汉,都是“消费者”,拿着朝廷的饷,真就是一个大商机呗。
大致了解了一番江北的情势,感觉周延儒做的似乎还挺好,全然不像是自己那位老师钱谦益,以及一众东林君子和江南士绅所说的弄权误国一般。郑森心中了然,明末党争的习气那真是由来已久,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
反正他也没有真的把钱谦益当什么大宝贝,不过是福建郑家和东南士绅以及东林党的利益交换而已,大伙儿合作,一个在内掌握朝廷舆论,一个在外练兵壮大声威。互相拉抬声势,继续从这个南渡小朝廷中,谋夺双方所需要的各类政治利益。
至于将来?
若有必要,郑森觉得自己手里的刀也不是假的。现在不过是表面功夫,将来俺刀硬了,不需要做表面功夫了,谁还搭理你们?
辞别了郑鸿逵,小郑又往常州去,原本在常州上学的小保八被韩道浚接到了身边。但是常州的宅子还在,朱由桦留了几个人在城内。钮埼岛上总有些东西不好筹办,需要进城采购,不在城里弄一个落脚的地方不方便。
郑家那个带路的家丁也不认识路,江南地方水网纵横,没有熟悉水路的人引导,保准你在里边儿转一天都在原地打转。郑森需要朱由桦留在常州城内的家丁带路,才能顺利进入太湖,登上钮埼。
对于小郑的突然到来,朱由桦还是有些惊讶的。前几天甘辉写信回南京,是他派人引着那郑家的家丁到常州的,自然知道甘辉给郑森打报告了。咱们请甘辉来,就没想过对钮埼这儿的情况完全保密。
在训练水营和向小郑保密之间做选择的话,朱由桦选择训练水营!
只有把人马操练好了,才能长久的存续下去,练不好水营,保密再好,也要被人教训。早死晚死都是死,可是朱由桦才不愿意死呢。
轻舟一只,郑森只带了十来个亲信护卫侍从,便在朱由桦家丁的引导下,来到了钮埼外湖面。湖上正在演习水战操兵,伴随着中军那条高大车船船楼上的钟鼓令旗,数百条大小船只分进邀击,前后配合。
“不曾想,竟真有数万习流水卒。”郑森只看正在操练的水营人马,就知道不是玩笑。
“还需细看情形,才知根底。”一名郑鸿逵派来的水师官弁,也在认真的观察着水营的操练。
“这船型似乎与平素所见沙船不同。”
“用了车轮!”
“哦!”听到属下直言,郑森不由得细看起来。
朱由桦因为在车轮外安装了挡板,所以郑森第一时间还真没有瞧出来车轮。他在日本时,见到过不少日本的所谓战船。那些靠棚仓加固船体的船只,续航性相当差,经不起什么大风浪。甚至也有船只是用船板拼接起来凑合使的,更是可笑。
至于他自己家的大海船,那就场面大多了。他爹郑芝龙的排场现在全东亚最大,这个地球上的大小洋船,就没有他郑森没见过的,欧式大帆船他爹也不是没有。当年和荷兰人打仗的时候,夹板大船也是开上去过的。
现在咋见朱由桦这内河车船,到是稀奇了!
“这水营人马配合生疏,还需要调教。”那官弁继续开口道。
他本来就是郑森问他叔叔郑鸿逵借来看看朱由桦水营实际水平的,当然要实话实说,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队伍,有啥不足一点儿不隐瞒。
“确乎如此……”看了一阵,郑森也发现了。
难怪和我借甘辉呢!
他们没有在湖面上观战太久,钮埼就驶来小船,问明了身份,一听是朱由桦的贵客。便将戒备放下,引着郑森等上岸。
“纪律到是果真严明有度!”有一说一,那官弁夸了一句。
“王同学治兵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当初朱由桦监管荆本彻道标,什么水平郑森都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朱由桦并不在湖上,为了让甘辉放开手脚,免得自己在船上影响了甘辉,朱由桦只在第一天跟着上船而已。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船场里,吩咐张喜等一干工匠,督造蜈蚣船,充当水营的快速突击力量。
江南就这一个好,因为年年要造漕船,什么船料木材都是现成的,朱由桦说要造蜈蚣船,第二天就能开工。而且工匠都是熟手,不就是普通的桨帆船嘛,大伙儿都造过,轻易的很。
“王同学,多日不见,更胜往昔啊!”郑森瞧见朱由桦,主动打起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