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镇败了,败的很彻底,三四十万大军山崩海倒,原本足以威吓整个江南的庞大军力,这时候反而成了逃命路上的阻碍。
岸边虽然有大小舟船数千艘,若是有序上船,那自然是可以轻易把数十万大军装上。可眼下这情况,根本谈不上秩序,明明可以装载数百人的数百石大漕船,跳上一哨百十人就叫开船。至于那些小船,更是有只乘了三五人,就自顾自的撑杆急走。
到是左梦庚身边这千余骑,除开两骑李国英的家丁回去通知李烂跑路之外,其他人连人带马就往船上跳。他们本身就是将主的亲丁,一般的士卒他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至于那些杂兵,在他们眼里还没有胯下的牲口值钱。
被李国英和惠登相夹着上船的左梦庚木住了,呆愣愣的坐在船板上,眼睛瞪的老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望他发号施令已经不可能了,李国英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老左家完蛋。他立刻接棒指挥。
先是让已经装上家丁和战马的船只离开,安庆、池州等地都被烧杀一空,九江虽然也被屠城劫掠了,但是好歹还有留守的兵马,大小算是个退路。先去了九江安集兵马,然后是往江西走,还是往湖南走都可以商量。
约定好了九江再见,李国英继续组织人手,收容各路溃败来的兵马。他也是有私心的,步兵杂兵都给他撇开,先上船的都是马兵。在这样的局面下,能多保存一分实力,那就要多保存一分实力。
当然他也在等自己的儿子和部署跟上,别人可以丢下,自己儿子怎么能丢!
人家输的冤枉,黄得功觉得自己赢得也蹊跷。明明看到郝效忠带着数千骑人马杀来,打的又凶又狠。这些左镇亲丁打东虏和流寇肯定是没有那个心气,但是欺负欺负明军自己人,那还是神勇非常的。
虽然没有把黄得功给打退,却也把冲在前头的翁之琪给赶了回去,黄得功几次组织人马试图冲过这道拦截,打进左镇中军都没有奏效。
眼见着天光大亮,奇袭的突然性已经消失,这场精心策划的奇袭有可能就要这要结束的时候。左镇军中居然传出“大帅乘船跑了!”的呼喊声,一开始还只有很少的人呼喊,没多久,就变成了全营人马的哀嚎。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形容不怎么恰当,但是意思是这个意思,坏消息在本就军心动摇的左镇中快速传播,转瞬之间即造成了全营的大规模崩乱。
原本打的还有声有色的郝效忠情知不好,可是他却不信左梦庚跑了。毕竟自己带的这几千家丁骑兵是左梦庚的几乎全部本钱,这要是丢了,左梦庚就算跑出去,也和死了差不多。老左家这十几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手里没兵,绝对有人会过来弄死左梦庚。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就算真的要跑,左梦庚肯定也是带着他们这几千骑兵跑,其他的人丢了也就丢了,反倒是小事。
郝效忠赶忙回头往中军去看,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心中大惊,帅旗真的不见了,那面宁南侯的大旗不见了。透过纷乱的人群,郝效忠和一众左镇家丁急忙寻找他们的将主左梦庚的所在。
直娘贼!
真的在江边!
老左家太狠了,人家逃命无非是卖友军,你们老左家逃命居然卖家丁!
那还打个屁啊,跑吧!论及跑路这项功夫,这数千左镇家丁敢说第二,也只有吴三桂的关门铁骑敢说第一,其他的人都差的远了。调转马头,以友军的步兵杂兵作为人肉墙,隔绝住黄得功的追兵,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而且他们知道的很清楚,要是这时候跑散了,这些和苍蝇一样乱窜的步兵会毫不犹豫的攻击上来,夺了他们的马匹逃命。只有抱成团,一路冲开自己的友军,把他们撇下,送给黄得功做战功,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跑到江边,舟船已经少了一小半,还好还好,幸亏有胯下这四只蹄子。郝效忠瞧见李国英居然留在岸上指挥诸军登船,心中有些惊诧。这贼厮跟老左家穿一条裤子的,怎么没有先跑,反而留下来组织撤退。
“侯爷呢?侯爷呢?”郝效忠脱口而出。
“唉,侯爷已经先乘船了,尔等也速速上船吧。”李国英叹了口气。
“那谣言……”
“说来话长,这仗输得冤枉……”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李国英让郝效忠等人赶紧上船,岸边都是溃兵,如果不是李国英主持,秩序早就崩溃了。要是还不上船,等黄得功一冲过来,大伙儿都得死在这儿。
跟在郝效忠后面,李烂终于也带着兵马冲到了岸边,父子两人一句废话也没有,只管安排自家兵马上船跑路。现在左镇的家丁以及自己的儿子都跑来了,李国英再也没有留在原地的理由,这便带着自己的几百家丁撤离上船。
李国英一撤,江边的秩序彻底崩溃,夹在人群中的卢光祖远远看到李国英的背影,一边用马鞭打散身边的溃兵,一边高呼“老李!老李!等等俺!”
幸亏李烂回了一下头,向后边指了指,此时李国英的大船已经离岸边总有十多米。见了卢光祖,李国英
连忙命令停船,一边把跳下水试图攀上船的杂兵打散,一边呼唤卢光祖快来。
卢光祖是辽兵出身,一点儿水都不会,但他望着离自己十多米的船倒也不犹豫。从马上一跃而下,驱赶着马就往江里跳。他不会水,可是胯下的马却能在水里扑棱。卢光祖抱着马脖子,就这么挣扎了好几米,船上抛下来一条绳。
救了命了!
浑身湿透的卢光祖牵着绳终于上船,连忙感谢李国英的救命大恩,一边询问左梦庚的去向。这仗败了,左镇就要另寻出路了,没个带头的可不行。左梦庚虽然不来事,但总归姓左。
“总算逃出来了,回头去九江从长计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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