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中试的心情，那咱也没中过，怕是理解不了。毕竟一个进士出身，最次也能捞个县令做做，正处级，这家伙，九成九的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的天花板。
张煌言自然是欢喜极了，不过他还算个比较淡定的人，虽然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但好歹没有像自己的书童小厮那般手舞足蹈。
去榜下瞧瞧吧！
中试的唱名那是听到了，可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中试的机会，不亲眼瞧见确定了，这心里也过不去啊。
书童立刻使出吃奶的劲，朝人堆里冲去。一边挤一边叫，毕竟张煌言那可是第四名中试举人，运气好殿试的时候，那是能冲击一甲的存在。书童跟着张煌言读书这么些年，科举也是经历见识过的，什么规矩都门清儿。
另一拨湖南的考生也同时涌到榜下，毕竟本届恩科的会元乃是湖南王夫之，可不得就近瞧瞧，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全场最最最激动地是个看样子已经朝五张奔去的中老年书生，大伙儿抬头望去，原来是南直隶徐州直隶州沛县万寿祺，今年已经四十四岁，终于金榜题名。左右一问，老兄考了五次会试，落第十六年，蹉跎了大半生。
此前和同乡的阎尔梅一道起兵抗清，现在江北情势稍安，清兵退去。原本说好一起考进士的阎尔梅已经被任命为徐州知州，且徐州险要，根本不可能让他弃官来考试。所以万寿祺是带着阎尔梅的那份，一道来考试的。
像他这种考到四十多岁，考了十几年才中试的，才是普遍现象！
不过也好，反正考中了，起码这趟没白来。那些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的，才是真正的蹉跎了一生，啥也没落着呢。
此时第一名会元王夫之已经在一众湖南士人的簇拥下来到榜前，看到认识的张煌言，先是互相恭祝，然后又等第二第三名出线。一般会试的名次报到殿上，明朝的皇帝是不怎么会轻易改动位置的。
毕竟会试的名次是内阁大学士，甚至可能是首辅宰相拟定出来的，皇帝和宰相总归要保证一定程度上同步才行。所以名次往往只会有小幅度的调动，甚至一丁点儿调动也没有。那么眼前的的二三名，就极有可能是未来的榜眼探花郎，而张煌言则会成为传胪相公，都将是同年。
第二名的万寿祺喜得手舞足蹈，那就不需要找了，第三名的广东举人黎遂球却还不见踪影。左右打听一闻，黎遂球从前天晚上就失眠了，等着出成绩。结果今儿晚上来前喝了几杯，想着精神一点，半夜来看榜。
好家伙，一时间没收住，喝了一斤半，现在已经躺倒在家，不省人事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黎遂球是真性情，明知道半夜要来看榜，居然还喝一斤半。不知道报喜的人跑到他暂住的地方后，见到一个在床上鼾声如雷的“文曲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榜下的差官吏役见一、二、四名相公都已经出现，纷纷上前恭贺讨赏。中试的这几位，都是地主家庭出身，累代官宦之家，自然不差这点银子。左右的书童仆役纷纷掏出钱袋，把大把的铜钱和散碎银子抛洒向众人。
旁边没有高中的，还有守在榜下的客店伙计，以租赁贡院附近房屋为生的百姓等等，则不要那点赏钱，跑来向几位讨要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什么扇坠啊，荷包啊，发簪啊，想要把这些沾了文曲星仙气的东西带回去，让后来者都沾一沾，以便后来者高中。
一开始还是讨要，到后边就是“明抢”，好些人起哄，甚至有冲上来扒王夫之等人鞋袜的，只求能把会元公身上的东西给弄一件下来，好拿回去显摆炫耀。
怀着高中的激动心情，头回来参加会试的张煌言，被一帮热心群众剥的就剩一身中单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哈哈大笑，想来回家以后肯定要在笔记上记上一笔。
写写高中之后，自己是怎么被热心群众给好一阵“抢夺”的，以此来警示后面参加会试的举人们。来看榜的时候不要穿什么好衣服，也不要带太多的饰物玩意儿，带的越多，上来抢的人便越多。
等人回到家中，前来报喜的官差和帮闲足有三四批，都围在张煌言那位世叔面前，讨赏钱要酒吃。现在一看到张煌言回来，都已经开始喊“翰林公”了。张煌言当然不能赶人家走，立刻和他那位世叔张罗酒席菜蔬，又取出二三十两银子，换了散碎的，给这些人赏了。
此时天光大亮，左右的邻居们也被吹打锣鼓声吵醒，但是根本没有人生气，一条巷子里出了文曲星老爷，哪有什么不满的，都是与有荣焉啊。
报喜的差人帮闲要请酒席，左右的邻里自然也免不了，张罗着借板凳桌子，又借碗筷餐盘，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南京是此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想要什么东西，立时就能买来。果酒菜肴啥的，都是轻易。
忙活了好一阵，那位世叔便问张煌言，你小子高中了，有没有立刻派人往家里去送信啊。你爹还有一大帮子乡亲们都在等着呢啊，别看大明只剩下半壁江山，那也是几百个县。进士不过三百多，平摊下来一个县未必能有一个。
今年鄞县怕
是就中了你张煌言一个，父老乡亲们今年能不能快活一场，可不得看你了嘛。你小子还在这傻不愣登的办酒席，你老子怕是这几天都睡不着觉，就等你小子的信使呢。
张煌言一拍手，连连称是，这不是头一回高中嘛，也没有经验。哪有人第一回就会生孩子的是吧，没有那个心理准备不是。
与宫外欢喜非常的一众中试举人一样，已经起床的朱由桦也是十分欣喜，刚打完一遍铜锏，朱由桦正在休息。钮绍瑜便把今科的中试名单送了过来，抬头第一眼就是王夫之，一翻面张煌言第四，朱由桦心中大定，今科得了这两位就不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