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朱由桦起身站在甬道楼上查看。自甬道至延津城下，入目处全都是各种旗帜铠甲和尸体，散乱的布置在广大的平野上。
距离延津较近的地方，已经有星星点点的人手正在收拾。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清军因为溃败，而亡失的人员有多少。
“皇爷，要不要派些人，去寻寻，或许能拾些骡马。”郑森站在朱由桦身边，望着原野上扑倒的清军，没有带着太多的感情。
“是该去寻一寻。”
朱由桦不清楚延津城内的清军有多少，昨日的战事中，清军出动的骑兵不下十余万。而被击溃的主要是东路的几万骑，想必还是有很多清军安全退入延津城，或者是避开了夜间的溃败，正常的撤离的战场。
和加入战场需要从各地赶来一样，撤退时，一般大军也不会都只走一条道的。明军集中主力那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漕运和超过十五万人的民夫在日以继夜的为前线转运，即使是这样，也不过是勉力正常供应明军而已。
以清军的后勤而言，他们那么多骡马，需要足够多的食水。人一天不吃好的没事，人三天不吃好的还没事，但是战马这玩意儿精贵，打仗的时候一天跟不上，就有可能掉膘，乃至于出事。所以清军就算撤退，肯定也是分散撤退，广布到几十里上百里的范围内。
既便于骡马就食，也能保证道路的承载能力和士兵的粮食供应。甚至说的再精细一点，沿着各处有旗庄的道路走，晚上不是还能快活嘛，有利于士气。
所以清军在昨日决定收兵之后，肯定也是分成三路离开延津战场的，咱们冲垮了东路，未必能冲垮西路和中路。
“西路之虏酋阿济格授首，想来东虏西路兵马亦不会完整。”郑森亲手安排的给阿济格石灰脱水。
天气日渐炎热，河北又下雨，如此潮湿的环境，阿济格怕不是三五天就不像样子了。想要等到朱由桦班师回去，再送到朱八八面前剐了怕是很难。只能连夜处理，然后就飞船向南送，尽量在勉强能认清面目之前，送到南京。
囫囵个完整的交到朱八八面前再碎了！
“就是不知东虏中路兵马是否完善？”朱由桦道理都懂，唯一还值得担心的，也就是中路硕塞和济尔哈朗的兵马。
“东虏新败，军心被夺，必不敢久战，一二日内必走！”爬上来的阎应元搭话道。
几人又望了一会子，始终没有瞧出清军的动向，只能下了望楼，开始整顿兵马。原本拘留在河北的四五万民夫，这会子不用留了，两万骑损失殆尽，明军再无北进之力，甬道也不用修筑了，各回各家拉倒。
安排王旭让这些民夫分批乘船南下之后，便是点检损失。不用说了，最大的损失那都是在座的诸位亲眼目睹的，整个江北的淮安镇、扬州镇、庐州镇，三镇精兵几乎全部战死，仅留下淮安高杰一镇三千六百余骑。
江北经略督标四千余骑，只剩下区区的千余骑。现在保存下来的就只有凤阳镇虎大威，滁州镇周遇吉和寿州镇庄子固三镇一万二千骑。
江北的菁华之兵马，损失泰半，且无法轻易恢复，既无骡马，也无骑卒。诚然就是一场毁灭性的大战败，整个南明，三五年乃至十年内，再也没有了北上进取的可能。双方的战线最多维持到黄河一线，甚至将退回江北。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看清军后续的动向，如果他只损失了几千人或者万把人，那对于满清而言只是痛，而不是死。明军只能避其锋芒，退守坚垒。若是清军也能败死二三万，乃至三五万，那这仗明军好赖还能算一个惨胜。
唉，不论怎么说，对于南明和满清而言，这场仗是没有胜利者的！
“鞑子退了！”正在听取王旭禀报的朱由桦眉头紧皱，帐外的一名近卫突然在门外大声通报。
“什么！”
“鞑子退了，鞑子退了！”近卫得令进帐，高兴地向朱由桦报告。
听了这个消息，朱由桦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连忙出帐查看。十余里外的延津城下，确实有密密麻麻的清军正在四处捡拾着尸体和甲仗，然后快速的退往北方。
甬道内外，还有河北大营的官军纷纷涌到高地上，目睹清军撤兵。苦战余生的喜悦，已经“击败”了清军的兴奋，一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尖。
是鞑子退了，而不是我们大明天兵退了！
“万胜！万胜！万胜！”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左右诸军也纷纷应和，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四处布满胜利的喜悦。
“小鱼，你即刻点一万马步，西上太原，且营且走！”
朱由桦并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既然清兵退却，那么明军可操作的地方便多了起来。虽然没有能力进入河北大平原，但是进入山西这个表里山河的盆地还是可以的。
用车营且驻且走，向山西的官民百姓表示朱三还没有忘了他们。未必需要真的和清军作战，只要作出一个姿态，就能够极大地鼓舞山西义军的士气。
“这，我怕是不成！”钮绍瑜先是一愣，随后立
刻推辞。
“放心，不让你单独去，阎郎中随你一道！”朱由桦有心要给小鱼儿一个伯，但是没有战功不能服众，进军山西可以获得一定的功劳。
“皕亨，余即刻命你以兵部右侍郎衔巡抚山西，督理大军，进收太原。”朱由桦转向阎应元。
“遵命！”阎应元一点儿也不迟疑。
“去了太原，怕是要许久才能回江南一晤，此番辛苦，是余难为你了。”朱由桦说的是实话，一旦这边明军退走，阎应元就只能在太原靠自己了。
当然朱由桦不会走的这么快，肯定要等他们两个进入太原，站稳脚跟，和大同的姜瓖互为表里，能够互相支援之后，才会收兵退回江南。
最难的并不是去收复太原，而是为大明守住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