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满清有大量弓箭手这个事情，那王旭还是很清楚的。一开始听到报上来说早上满清趁着大雾强袭，死了二百多号人，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因为还没想到关节上，所以一时间还真就没有觉得这是满清在用计策。而且在见到城下硕塞的龙旗大纛之后，城内诸将对防御的损失早也有了心理准备。
这东虏鞑子皇帝的两黄旗亲军护兵摆牙甲喇肯定都到了，想要守住商丘城，那肯定就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啊！
城内官军有六七千众，如果拘索民夫，也算是有二三万众。城下清军看样子顶多二三万，估计攻坚受挫，肯定会放弃进攻，转为围困或者绕道而走的。
主要还是今天鞑子都没有登城，这就杀了城上二百多人，这战损交换比，实在是看不过眼啊。还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王旭肯定要走访军营，询问士卒啊，死了的士卒一般是要赶紧火化的。毕竟打起仗来，尸山血海，人死的一汪一汪的。就算是冬天，也要注意防疫。之前京师的鼠疫不就是大冬天的传播的嘛，虽然这两者未必有关系，但还是赶紧处理掉的好。
有家属在城内的，家属就等着领骨灰。家属在南方的，那就只能把身份腰牌一扯，且不是单独一个一个烧了，堆一块，到时候每个瓮里面分一点，再把腰牌系上面，送回家里。军队是一部冷血无情的暴力机器，并不会有太多的含情脉脉。
在城内校场空地上面，王旭瞧了一圈战死的士卒，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等看了几十人之后，就猛然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士卒虽然分属各哨，但是九成以上的人都是鸟枪手，仅有的几个倒霉鬼，大抵都是站在鸟枪手身边的刀牌手。
单一兵种的高死亡率，自然格外的引人注目！
安抚完战死士兵的家属，每家给了二十五两的抚恤银子，以及士兵本身的所有私财。王旭自己又单独给家属每人二十五两，有人会觉得将帅私自给士兵加钱，会增加士兵和将官的依附。但是一同吃住在眼前的同袍兄弟，一眨眼的功夫死了，人心肉长，王旭能不心疼？
都是自己亲手从江南江北带出来的兵，有好些还是他从南通州老家招募的发小乡人，再铁石心肠的见了，心里也难过啊。
看着家属领走骨灰，王旭稍微停了一会子，又问了问战死士兵左近的人，当时中箭的情形。是那种漫天飞舞的乱箭，还是那种似有目标的箭。
左右的士兵有些迷糊，当时城外清军不停地发炮，城上也确实有被大炮击中的情况。至于箭矢什么的，好像也确实在耳边飞过。
不密集！
指望小兵能有多大见识呢？他们能知道没有非常多的箭乱飞就已经不错了，还能说出什么花来呢。
听了士兵的汇报，王旭结合自己之前在城上的所见所闻，好像确实只有城门附近遇到了炮击。他身为主帅，不能够在城上乱跑的，他乱了士兵也会乱，所以他要一直杵在原地，让所有士兵能够随时跑来找到他。
加上大雾，王旭所见的也就只有自己身边十米的距离。现在加上士卒的见闻，他心里面有个不太完整的清兵计划，浮现了出来。
入夜，天色漆黑，城上还是有带戈披甲、点燃火绳的士兵来回巡弋。八旗兵吃肉比较多，夜里夜盲的人就相对比较少，至于摆牙甲喇神射手们，那更是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硕塞必要的时候，是需要他们死兵突击的，这帮人也有心理准备。
嘴里叼着“枚”，说白了就是一根小木棍，白天立下大功的图海，这会子又带着另外一批摆牙甲喇兵摸到城下。
商丘的夜里极为寒冷，不过再冷也没有辽东冷，内里都穿着貂的摆牙甲喇兵，来回的握拳松开，活动自己的手指。
等潜伏到城下之后，略略散开，各自找寻目标。他们都是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打猎的好手，一步一移，绝对不会被猎物发现自己的位置。城下的土墙，土包，沟渠，都是他们的隐身点。只肖望见城上的火星，那便是箭无虚发。
利箭破空，夺人性命！
静坐在巡抚衙门的王旭，拿着一本《春秋》，正在翻阅。他以前倒也是个童生，后来朱由桦替他捐了监，却真是个读书人。不过明代的读书人，看《春秋》的少得很，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必考科目，自然看的少。
况且这书记录极其简明，很多东西你得集合几十本书来一道看。所以说看《春秋》，一天只能看一页什么的，甚至可以说你看的挺快。
“抚军，果真如此！”
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乃是时原，原本他驻守在威虏军城，但是朱由桦知道那地方是个险地，所以规定一年一换防。他就从河北换回了商丘，离徐州也就二百里，危险系数大大降低。现在任河南中营中军总兵官，都督同知。
“死伤了多少人？”王旭放下手中书本，面上浮现出忧色。
“现在报上来的便有七十人！”时原也心痛。
你要是为了杀掉十个八旗鞑子，还是真满洲的话，那死了七十个人，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可这连东虏鞑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射死七十人，真的是憋屈啊，气人啊！
现在王旭也可以确定了，东虏这是仰仗着自己队伍里有神射手，而且还都是不夜盲的神射手，扯着大雾和黑夜，袭击在城上巡视的明军士卒。
早上打仗死了，士兵不会感觉到什么。这夜里被人偷袭死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士兵一定会心生恐惧。到时候必然士气瓦解，精神崩溃。
守城本身就是一个比拼耐力和士气的战争活动，要是城内守军的士气崩溃，那么这座城也会在短时间之内崩溃。
满清这一招浅显，但是毒辣啊！
可是夜间巡视的士兵又不能撤离，撤走了清军一定会夜袭的，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