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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不奇怪，担惊受怕跑了半夜，现而今看时间，总归都早上九点以后，是个人都饿了，何况是个还没长成的孩子。
但是城楼里的诸位，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夜里逃命要紧，连珠玉宝贝都没有带，哪有人会带着饭食逃命的。而且别说吃食了，连口干净水都没得。眼前到是滚滚浊流，里面泡着一百万人，有胆可以试试。
周藩在册的藩属就有四万多人，现在活着的基本都在眼前，那么大一个家族就活下来几十个人，朱恭枵听到自己的孙子喊饿，几乎流下泪来。
说是天家子弟，现在王朝日暮，流寇肆虐，东虏造乱，朱恭枵未必不知道眼下自家朝不保夕。不然也不会对每一个朱家人都那般充满温情，实在是心里有所预感。
怕啊！
素来以诗书传家，相对文化氛围浓厚的周藩子弟，哪里不知道历朝历代亡后，那些天家子弟的最终下场。
“乖乖。”朱恭枵把孩子抱起来，场面有些凄凉。
朱由桦正想开口，咱可提了一口袋好几十斤粮食来的，大家喝上两天粥问题不大。等陈永福派小船冲出去，冲到河北，在河北总督保定七镇救援开封的督师侯恂就会派人来救，到时自然得脱。
“王爷一道进些。”王太监献宝似的捧出个食盒。
“王伴伴委实有心。”朱恭枵自有气度，虽然心里也高兴居然有吃食，但面上只是随意的夸了一句王太监。
王太监得了这句夸，也是不露声色，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本分。另有个宦官过来拎住提梁，食盒里是四色点心，大抵都是酥卷之类，另有一碗驼酪。
很显然这应该本是预备着给哪位贵人做的夜宵，只不过昨晚没有吃上，被这王太监逃命的时候一道带上。也亏他想得到，这位内承奉真有一套。
朱恭枵并没有多少食欲，抱着自己的孙子，拿着银匙给小孩喂驼酪。孩子自然是饿了，连吃了七八口，这才不叫吃了，反而推让给朱恭枵自己吃。
在场的自然多是大人，到底是能克制的，不至于一顿不吃就像个孩子一样喊饿。可无奈腹内空空，眼前就四碟点心，还不够两三人吃的，也不知是谁的咽口水声大了些。
“你拿去吃吧。”朱恭枵把剩下的半碗驼酪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世子朱绍烱。
“爹爹多少再进些。”
“不了。”
“大爷，侄儿这还有些哩。”看老头又要闭眼，朱由桦赶忙开口。
本来就是带着以防万一没吃的，这时候身边就这么一家子亲眷了，总不能都饿着杵哪儿看吧。但是朱由桦只把布口袋提了出来，小保八抱着的白铜面盆里那两大摞细面饼子暂时还不必要尽掏出来。
说完朱由桦就把自己那一大口袋粮食提了出来，这时候才有空打开，全是黄灿灿的小米。河南中州，地平四阔，加上此时北方日益干旱，小米种的不少。
“高侍御，且寻口锅来吧。”朱恭枵没想到自己的大侄子居然跑路还带着一口袋小米，但他没有对朱由桦多做表示，而是转向高名衡。
“殿下高义！”高名衡此前守开封，就是仰赖朱恭枵前后出库金百万，招募健儿，才能守御，这时候对老周王自然恭敬。
到是在一众逃命的人中，朱由桦这个带着一口袋粮食，还主动拿出来，且不自己分，交给长辈分配的年轻宗室让高名衡重新认识了一下。
“下官有所轻慢，请殿下恕罪。”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刚刚没给朱由桦什么好脸色，现在却立刻过来朝朱由桦行礼。
“高侍御莫要如此说。”朱由桦自然是连忙去扶高名衡的手臂，受这一拜又不会长块肉。
这边厢陈永福也连忙指使了两个军士把锅寻来，城楼里原本就有驻守在此的官兵，闯贼攻城峻急，士兵们吃住都在城上。有锅有柴，但是没有干净的水。
正准备就直接舀河水，然后沉淀一会子便用，天上刮来一片云，隆隆几声就是一场瓢泼大雨。啥都省下了，铁锅放出去几分钟就是满满一锅水。
朱由桦也让小保八把脸盆里的衣物鞋袜拿出来，用面盆装一盆水。不管是洗漱还是吃喝，朱由桦是肯定不敢用河水的。
高名衡没穿公服，只是普通的道袍网巾，这时候也不顾袖子伸长，做起了监粮官。他是进士出身，但是没有选上馆，直接发到运河边上做县令。常年和漕粮打交道，到是对粮食这玩意儿很熟悉。
军士抬过锅来，他捧了几捧小米，估摸着够烧一锅粥后就挥手换锅。人群也终于恢复了生气，开始忙碌起来。甚至有几个军士用一柄斧子开原木，看样子就是城内某处房屋的大柱，被拆了上城来做滚木，现在正好做了柴火。
“大爷，此番汴州怕是不存……”看其他人都或忙或坐，朱由桦站到朱恭枵身边。
目前事事还要仰仗咱这位大伯父，朱由桦拎得清。自己才几斤几两，别看大小也是个郡王爷，龙子龙孙，可福藩的洛阳城都丢给李自成了，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想全靠自个儿办成事？做梦呢。
眼下只有跟着咱这大伯父，不管去哪儿都肯定能过得下去。而且还可以撺掇着咱这大伯父向便宜大哥朱由检上书，请求就藩去别处。像是就藩汉中的瑞王，汉中南郑城都没有出事呢，照样上书崇祯，得以一路小跑去了重庆。
虽然最后还是被张献忠一刀砍了，但不妨碍咱拿他做个生动活泼的例子嘛，为这位便宜叔父默哀三秒。
南直隶是不好就藩的，山东那就是东虏的后院，再过两个月，虏酋阿巴泰就会把山东打穿，一直打到将来的连云港才收兵回返。至于湖广，藩府倒是有好几个，不过很快被左良玉追着打的张献忠就要攻克武昌，然后砍了楚王满门，这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总不能往广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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