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支流众多，衢江、金华江等大支流皆可行船。江阴漕船进抵遂昌县，随即在江岸交割，此处有浙江前军粮台。
督师浙江的左光先自然不可能在这里收兑军粮，他现今在王村口防御厅指挥协调众军。在此收兑军粮的乃是左光先的家人，以及几名浙江抚按两司的小官。
因着陈子龙出面，这位现在可是左光先跟前的大红人，不然也不可能以一个小小的司理出来统带巡抚抚标左营官兵。只他一句话，原本正准备刁难的家人差役便换了一副面貌。应有的二成飘没就变成了一成五，该交的心红纸张银子也少了不少。1
不仅快速的收兑完纳，得到了浙江按司的收执凭条，最后王公略带着的两千两银子，居然还剩了四百两。
这朋友交的值了！
什么朋友能一句话省四百两银子，这种朋友请给我多来点！
当然啦，除了给朱由桦缴纳军粮上行了方便之外，陈子龙许多事情就开不得口了。虽然他也向左光先提了提朱由桦和王公略两人武艺非凡，凭借几十个勇壮，就击溃了来袭的数百天萌军贼众。但是左光先军务繁忙，大事小情数不胜数，几千官军几万团勇，千头万绪，只是随意的敷衍了陈子龙几句。
得到的回信居然是两个人要是愿意来做他左光先的家丁，那么十分欢迎，其他的再多的也就算了，没有这个位置安排。
虽然早就知道是个结局，但是陈子龙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过来向朱由桦和王公略道歉。区区一个家丁太没有诚意了，根本算不上收买拉拢。毕竟在左光先眼里不过是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昂藏武夫，给一个正经的家丁出身，那就是抬举了。
像是现在正在江上威胁南京和袁继咸的左良玉，说实在的就是侯恂的家丁出身，一个家丁现在都成了整个南方唯一一支大规模的机动野战兵团总兵官。搞得好像家丁真是一条好出路似的，开玩笑了呗。
至于左光先的面，那就根本别提了，毛都没见着。不出意外，情理之中。朱由桦一点儿也不可惜，左光先都六十多了，半条腿在棺材瓤子里的人。完全没必要像不过三十多的陈子龙这样，刻意的结交拉拢。
等咱便宜大堂哥朱由检上了煤山，江南半壁的江山需要陈子龙，章旷这种三十多岁，在地方干了好几年，有经验有才干，重点是年富力强的中生代顶上。像是左光先这种老的头发都白了，走路还得有人扶的“大佬”，真没啥意思。
现在去捧他的臭脚，要是转头没两年他就挂了，全都白瞎！
这事便也不管了，陈子龙也忙的很，他本身又是个认真负责的性子，很快就投入了对山中邱凌霄父子的紧逼与搜索之中。纵横闽浙赣三省的邱凌霄靛农起义大约就会在这个月或者下个月被镇压完毕，到时候陈子龙估摸着总能升上一两级，资历足够。
没了吹牛打屁的人，江上船只又拥堵，入眼尽是前来解送军粮军械的漕船，衢江比之钱塘江窄上不少，只能在此暂歇一两日。
王公略守着银子和船，朱由桦却正好抽空去一趟东阳县，现在许都正居于金华东阳，离此不远，还可走水陆，不用快赶两日便达。
对于东阳，朱由桦的印象只有前世里上学时要求全文背诵的《送东阳马生序》，其他的地理风土，人情世故之类的一概不晓。
不过这都是小事，自己有船有人，十几个老良民跟着，不管啥事都好进退。能干就干，不能干咱就走。都是吃水上买卖这碗饭的，朱由桦感觉自己越做越熟练。
“小爷，这白马在船上老大不方便，为什么要带上啊。”钮鱼看着跟在后边小船上的马，有些疑问。
这匹夺自胡乘龙的白马喂了两天精料，也不见恢复神采，可是队伍中根本没有马夫。想在钱塘江两岸找个马夫也很难，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怕不是回不到常州，这马就被朱由桦给养死了。
那多可惜啊！
不如带上，现在去见的许都那是富家大公子，好东西见的多了，送银子更显得俗气，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有这一匹白马就方便许多，既拿的出手，又让朱由桦甩了包袱。
“这马咱们根本没人会养活，要是养死了就太可惜了，不如拿来做个人情！”朱由桦虽然多少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拿的起放得下的人。
不过是一匹马而已，若是能因此见了许都，留了香火情。到时候他起义失败，麾下的那些党人头领虽然一下子被左光先杀了好几十，但逃掉了的也有好几十。现在不去露个脸留个名，更待何时。
“我还是第一次见着马呢……”钮鱼并不太清楚在江南一匹好马的价格，只是觉得怪可惜。
“以后总有你见了烦的时候，好好撑船！”朱由桦敲了一下钮鱼的脑壳，让他不要再去管那马。
船进金华，改换婺江，一路往东阳去。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大异，但是包括朱由桦在内的老良民都发现了一桩事，这金华县内的各处水口，居然都有乡勇或者百姓在监守。
也不是那种擎枪使弓的列阵防御，就是站在江岸上，盯着往来的船只。没有什么检查或者勒索，纯粹的看着。
“老爷，这情形看着不对！您来这东阳是办什么买卖，和小的们透个底。”钮二钻进船舱，小声的询问朱由桦此行的目的，他是做惯了买卖的人，眼下怎么看那些人怎么像是出来踩点，或者打探消息的。
要是看到哪条船上的“肥羊”露了底，那下一步就是寻一处无人的荒滩，亦或者半夜里歇息的野渡。一帮老良民齐涌上来，不是刀板面就是馄饨面，请你吃完，就裹了财物衣裳远遁山林或者湖汊。
“一时拿不清楚，叫大伙儿都小心着些。”朱由桦也不由得警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