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卅看着地图。
在恕瑞玛大陆的东南方,原本艾卡西亚所在的位置,现在被绘图师们标记为一片漆黑的焦土。
没有人敢进去。
雒卅沉吟着。
如今他已是恕瑞玛的临时皇帝,这在他和希沙的孩子出生之前会一直是,太阳长老会好不容易接受了希沙这个拥有皇室血脉的女人肩负起孕育皇室后代的任务,对雒卅和希沙都看得很紧,生怕他们再出事,那将是对恕瑞玛的又一次打击。
飞升者们同样如此,大部分参与过艾卡西亚战役的飞升者如今都mtuwntq1变得有些神经质,但他们不约而同地一改以前对雒卅敌视的态度,反而把雒卅的安危看得非常重要,如今雒卅光是出宫都至少要有十个飞升者陪同。
虽然问他们他们也不说为什么,但雒卅当然猜得出来他们为什么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是瑟塔卡让他们这么做的。
他们所敬爱的女皇的遗愿,他们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执行。
雒卅的心情很复杂。
瑟塔卡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他好,但这样也让他失去了再次前往艾卡西亚的机会,飞升者们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做,甚至可能把他软禁起来,现在他们的精神可不像以前那样,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雒卅都不会感到意外。
“瑟塔卡……”雒卅轻轻摸着地图的粗糙质感,“就算你不在了……还是在一直给我施加锁链啊……就跟你不允许我上战场一样……”
雒卅叹了口气,盯着地图怔怔出都汉成汉武汉神。
“去艾卡西亚……”脑子里的声音道,“虚空飞升……成为……先知……”
“就算你一直念叨,我也去不了艾卡西亚啊……”雒卅道。
“主人?”雒卅身后,传来了希沙的声音。
希沙走到雒卅身边帮他揉起了太阳穴:“待在室内太久可不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算了。”雒卅没有答应。
希沙面露难色,她这几年已经想方设法地讨好雒卅了,但他还是鲜有笑容。
希沙能理解雒卅,他最在乎的两个女人,一个死去,一个不告而别,是谁都不会开心得起来。
“新娘们最近训练得很好。”希沙道,“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要不今天叫她们回来侍寝?我现在侍奉不了您了。”
“新娘们……”雒卅想起那六个来自福光岛的美丽少女,自己确实好久都没看到她们了。
她们纤细而又敏感,虽然一直在希沙的手下锻炼身体,但并没有多大起色,她们的身体还是如同瓷娃娃一样脆弱。
不过艾卡西亚战役似乎让新娘们有了不小的危机意识,她们主动要求寻找实战的锻炼机会,雒卅本来想让瓦里伊娃带他们,但瓦里伊娃现在和雒卅的关系很尴尬,于是就托付给了另一个飞升者。
“好吧,让她们回来吧。”雒卅也有些想新娘们了。
因为失去得太多,所以雒卅对现在拥有的格外珍惜。
希沙很高兴,她笑着道:“还需不需要其他侍女侍寝?我现在就去安排。”
“希沙。”雒卅抓住了希沙的手,“你不用这么费劲心思的讨好我,不管怎样,你和我的孩子始终会是恕瑞玛未来的皇帝。”
希沙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就算……就算瑟塔卡陛下回来也一样?”
“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事,瑟塔卡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她会理解恕瑞玛必须要有储君这件事的。”
“是……”希沙答应下来,“主人您知道的,我以前是沙盗,没有未来的沙盗,每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活,每天早上醒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居然还活着。”
希沙吸了口气,继续道:“在被主人抓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那就是我生命的终点了,我想过如果我要被当奴隶卖出去,或者当罪犯被太阳晒死,我就选择自杀,不过……谁能想到,我身上居然有着我最讨厌的恕瑞玛皇室的血脉呢……”
雒卅静静地听着。
“瑟塔卡女皇陛下承诺过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时,我真的很开心,我打算和我的过去彻底道别,但我还是缺乏安全感。”希沙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到了接近主人您,得到您的孩子,以这个孩子来确保我能继续在皇宫里生活下去的,我也在不断存钱,毕竟我以前过的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手里没东西还是很心慌。”
“那你现在得到了一切,应该很幸福吧。”雒卅的手扶在希沙的肚子上,轻轻摸着。
“不……主人……”希沙叹了口气,“我反而对未来更加不安了……”
“为什么?”
希沙语气悲凉地道:“瑟塔卡拥有一切,力量、地位、财富,她几乎拥有了整个世界,可结局呢?”
雒卅看向希沙,他这十年满脑子都是瑟塔卡和麦伊莎的事情,未曾想过这个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很大的转变。
希沙擤了一下鼻子,双眸闪着微微泪
光:“我曾经的理想是和瑟塔卡一样,飞升,得到永恒的生命和幸福,但我看着那群飞升者,有谁真的得到幸福了吗?”
雒卅无言。
“主人。”希沙用力抓住雒卅的手,“我不会干涉您的想法,您想要飞升的话,我会支持您,但我不会去飞升。我想平平安安地度过我这一生,如果您以后嫌我人老珠黄,我可以离开皇城,只需要隔一段时间让我回来看看孩子就好。”
雒卅看着希沙,他没想到这个曾经的沙盗公主嘴里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会让你走的。”雒卅抱住了希沙,柔声道,“我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希沙把头埋在雒卅坏里,轻声抽泣。
……
雒卅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床上几具横成的玉体。
【群岛的新娘们】一个个熟睡过去,她们的身子骨还是很弱,被雒卅一通折腾就受不了了。
雒卅其实还没有尽兴,但他也没兴趣让希沙再找几个侍女进来。
“要是麦伊莎和瓦里伊娃在就好了……”雒卅不禁回忆起过去的美好,“她们两个怎么折腾都没事……”
雒卅摇了摇头,打算去阳台透透气时,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微风拂过。
“这是……”雒卅惊讶地瞪大眼睛,这里是房间里面,窗户也没有打开,怎么会有风?
雒卅意识到了什么,他连衣服都不穿,匆忙地朝阳台上跑去。
当他推开窗户时,眼睛里全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天青色的长发,纯白的绫罗绸缎,赤足轻飘飘地悬在空中,白得令人炫目的肌肤在黑夜之中犹会发光。
“你为何不穿衣服?”女人的声音飘渺无形,明明人就在近处,声音却仿佛来自天边。
“青鸟!”雒卅才不管身上穿没穿衣服,直接冲上去把青鸟给紧紧抱住。
“呀!”青鸟猝不及防,被雒卅紧紧抱住后稍微慌了一下神,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摸着雒卅的头顶,与他相拥,“好久不见,雒卅。”
雒卅抱着青鸟足足抱到月亮从云间出现,青鸟本就穿着很少很轻薄的衣物,两人几乎是赤裸相拥,但此时雒卅心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他只是抱着青鸟,为自己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感到高兴。
雒卅松开青鸟,但双手还是抓着她的双肩,似乎怕这个风之女神消逝在他手中:“这么多年你们都去哪了?”
“抱歉,雒卅。”青鸟柔声道,她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昨天为止都还和雒卅在一起,“我和娜迦卡布洛斯受的伤实在是太吉首了,尤其是她,受到的伤几乎要把她整个摧毁。”
雒卅赶忙问道:“那她呢?她没事吧?她在哪?”
“放心,她很好。”青鸟开始诉说她们十年来的境况,“我们从恕瑞玛找到瓦洛兰,试过拜访艾欧尼亚的一个翠绿土地之灵和弗雷尔卓德的一个冰晶凤凰之神,但她们都没有办法治愈虚空造成的创伤。”
青鸟抬起手,一小团可以看得见的风在她手中翻腾,先后变成了一个环绕成环的翠绿龙蛇,和一个浑身都是冰块组成的凤凰。
“看来你们那里也不轻松,结果呢?”
青鸟道:“我们最后是在巨神峰找到了方法。”
巨神峰这个字让雒卅神色一动:“你们找到了什么?”
“一位神秘的瓦斯塔亚医师。”青鸟的手中的风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模样奇特的瓦斯塔亚女人。
银色长发扎成粗大的鞭子,几乎要垂到脚踝,但她其实没有脚,而是一对类似山羊的蹄子,浑身的皮肤是奇异的仿佛瑰丽星空的紫色,额头上还有一根独角。
她容颜极美,手握一根月牙形状的法杖,看起来是如此超凡脱俗。
雒卅不了解瓦斯塔亚,但他确定这一定是自己见过最美丽的瓦斯塔亚人。
那是一种超脱了凡世的美,仿佛雒卅在看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风景,一片星空。
这种感觉,雒卅在青鸟、娜迦卡布洛斯、瑟塔卡这些神明和飞升者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过。
“她叫索拉卡,是巨神峰上的星角部落的医师和先知。”青鸟道,“她很厉害,虽然她说她没有能力医治我们,但是她为我们指明了道路,教会了我们如何治愈自己。”
雒卅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个瓦斯塔亚医师的身上挪开,问道:“要如何才能治愈虚空创伤?”
“虚空创伤无法治愈。”青鸟道,“虚空并非伤害我们,而是直接抹除了我们的一部分,让我们变得残缺而不再完整,这些部分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索拉卡告诉我们,我们只能创造出新的部分来填补我们的伤口,而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
青鸟顿了一下,道:“信仰。”
雒卅明白了:“所以娜迦卡布洛斯回芭茹那里了?”
“是的,她在那里有很多她的信徒,在那里她会恢复得很快。”青鸟道,“但她伤得太重,要完全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让我转告你,一定要飞升成功,别等她好了来找你时你已经死了。”
雒卅笑了笑,这番话确实是娜迦卡布洛斯的风格:“那你呢?”
青鸟叹了口气:“我没有去刻意发展我的信徒,只在恕瑞玛北境的海峡有一些,本来我要和瑟塔卡谈的关于我的信仰的事情都还没谈完……”
青鸟面色变得有些为难,“只是……风告诉了我,有关瑟塔卡的事情……”
雒卅心一沉,道:“我现在是恕瑞玛的皇帝了,我做主,允许青鸟信仰的存在,帮你疗伤。”
青鸟脸上却没有多高兴的表情,反而是非常担心地看着雒卅:“你真的……没事?”
“没事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久了,我也已经接受了事实,而且我还没放弃,我会想办法复活瑟塔卡的。”
“复活吗……”青鸟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
“死是一个很难踏足的领域。”青鸟忧心忡忡地道,“把生带入死很容易,把死带入生却很难。因为掌控生死的神明并不像我和娜迦卡布洛斯那样……那样随意吧,我和她都允许他人动用我们的力量,所以凡人也可以吹起风,或者在海里游泳。但是复活……那位死神是不会答应的。”
雒卅也知道。
提到复活,提到触碰死亡的领域,就绝对绕不开那位著名的死神,即使是在太阳信仰为绝对信仰,其他一切信仰皆是异端的恕瑞玛,也被默认为唯一一位可以破格信仰的神明。
千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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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珏是猎人,是冥界的看门人。
只许进,不许出。
——无名的侍神图腾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