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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
不绝于耳的凶厉呼声响彻在普雷西典的废墟街上。
这条街原本很宁静，是修士们的参悟之道，是居民们的祈福之道，也是恋人们的约定之道。
卡尔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条街时的样子，每一个行人都很安静，脸上带着幸福祥和的笑容，僧侣和书生们友好地进行辩论，空气里全是杏花酒的香气。
但它现在被毁了，和普雷西典其他的地方一样。
普雷西典是纳沃利省最大的城市，它久负盛名，聚集了整个纳沃利最好的剑客、法师、武者、禅师、舞蹈家等等，许多世家、寺庙和修道院都会送人来这里学习历练。
但这样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持续了千百年的平静安稳后，还是在诺克萨斯的火炮和铁蹄前不堪一击。
但这条街也是一条值得纪念的地方，几年前，就在此处，一位年仅十四夏的少女挡在了所有诺克萨斯人身前。
她跳起舞来，舞蹈引领着飞翔的刀刃，斩杀了无数诺克萨斯士兵，还将敌军统领的左臂砍下。
她的舞动唤醒了在场的所有艾欧尼亚人，反抗和复仇的火焰第一次在喜爱和平的艾欧尼亚人心中熊熊燃烧。
那一天被称作“纳沃利的挺立”，也被称作艾欧尼亚的光复日，艾欧尼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战胜了诺克萨斯的侵略军。
自那天起，起身反抗的火种就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烧遍了整片艾欧尼亚。
但这片火好像烧得有点过于旺了。
卡尔玛藏身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街上的群众，其中大多是人类，也有不少瓦斯塔亚。他们面目狰狞、群情激奋，吼声堪比恶猿凶狼，刺得耳膜生疼。
卡尔玛觉得很陌生，这不是她认识的艾欧尼亚人民。
她印象中的艾欧尼亚人，个个善良淳朴、乐于助人，待远方来客如友，待邻里街坊如亲。
但战后，一切都变了，诺克萨斯留在这片土地的伤痛和影响太大，艾欧尼亚中想维持传统的保守派和复仇心强的主战派现在争执不休，矛盾一天比一天激烈。
卡尔玛没有现身，她的立场很微妙，尊者的身份若是出现在这里，可能会让人觉得她成为了主战派。
但她不能表态，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彻底改变艾欧尼亚的命运。
卡尔玛看向人群所注视的方向，层层叠叠的人潮包裹着的，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处刑台。
一头金色鬃毛的瓦斯塔亚狮人跪在上面，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卡兰，艾欧尼亚的大罪人，如果不是他叛变通敌，普雷西典又怎会那么容易被诺克萨斯军攻破。
他默默承受着台下民众的怒骂，石头、瓦片和牲畜粪便将他砸得头破血流、满身污秽。
普雷西典的推事站在台前，他挥臂高呼：“艾欧尼亚的子民们啊！今天就是罪人卡兰的处刑之日！”
人群爆发出恶毒的欢呼，所有你能想到的可怖诅咒连连不断地涌向卡兰，顺带吓哭了不少小孩子，场面顿时吵作一团。
推事的演讲还在继续，他细数着卡兰的罪行，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因卡兰而引起的惨剧。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激愤，若非有民兵队阻拦，相信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要冲上去手刃卡兰了。
每一个人都很激动，除了一个人——卡兰。
卡尔玛感受着卡兰的心灵，她没有感受到恐惧、愤怒或者羞愧。
只有平静。
卡尔玛没有忘记队卡兰的承诺，她亲口答应了他要告诉他关于辛德拉的事。
卡尔玛拨动卡兰的心弦，雄狮抬起头，一眼就在茫茫人群中找到了卡尔玛。
“辛德拉……封印了吗？”卡兰开口问道，但却是无声的话语，他的舌头已经在拷问时被割下来了。
卡尔玛点了点头。
卡兰笑了，笑得很安心。
卡尔玛看着浑身血污的卡兰凄惨的模样，心底居然升起来了一点羡慕。
至少……这头将死的狮子的内心，比她的还要安宁。
卡尔玛观看了整个处刑过程，直到卡兰在刽子手的大斧下身首异处，她才在人群声嘶力竭的狂欢中转身离开。
“对不起……我说谎了……”卡尔玛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不知道是因为她向卡兰说谎的这件事感到不安，还是……
她对于已经渐渐习惯说谎的自己感到害怕。
……
卡尔玛坐在客栈的房间里，什么也没做，只是待着。
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捆布袋。
卡尔玛没有介意来者没有敲门的事：“看到卡兰的死了？”
“嗯。”来者轻声道，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她在卡尔玛对面座下，布袋放在桌上，然后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女孩的脸庞柔和而唯美，这是典型的艾欧尼亚女子特征。她甩了甩头，长长的青丝得以解脱。
“你不该回来这儿的。”卡尔玛道，“兄弟会的人一直在找你。”
女孩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看看处刑。”
“看过了，感觉怎么样？有畅快吗？”
“没有。”女孩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反而更堵了。”
卡尔玛感同身受
“你最近在干什么？”女孩问道。
“试着去对付了一个很难对付的法师。”
“连你都觉得难对付，那还真可怕。”
“确实很可怕，我只是击退了她，要不是【狂暴之心】相助，我可能只能和她战平。”
“【狂暴之心】?”女孩有些意外，“均衡教派的人也出手了？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出世呢。”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是啊……”女孩叹了口气，“这年头，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卡尔玛沉默了。
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她透过窗油纸看到了几个偷偷潜进来的身影。
“兄弟会啊……”女孩的声音有些悲戚，“为何要执着于我呢？”
卡尔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下次见面，会是哪儿？”
“不知道。”女孩慢慢拆开布包，里面躺着的是一组刀具。
每一把利刃的形状都有如流云细水般蜿蜒，它们一把把飞起，环绕在了女孩身边。
“后会有期。”女孩留下这句话，走出了房门。
不久，一道血柱泼洒在了房间外的窗纸上。
卡尔玛静静地喝着茶。
她没有出手，正如她当初在那家甜米酒店所做向一样。
她是卡尔玛，是艾欧尼亚的意志。
如今艾欧尼亚在迷茫，所以她也在迷茫。
这片土地上，没有人知道正确的前路是哪一条。普通百姓、瓦斯塔亚、纳沃利兄弟会、均衡教派、长存之殿……
没人知道。
房间外，刀剑交戈的声音愈演愈烈，血渐渐将整面墙的窗户纸全部染红。
卡尔玛就着这番血景，静静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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