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兵手中的[电母笛]不再随着身形转动,大拇指搭上顶端的击发屏。
【瞄准了——】
扑!扑扑!
方白鹿用手腕撑住地面,向前滚翻:身后的墙面钉上了三枚篆刻着仪轨经文的长针。
他知道每根卫道针内包含的神经毒素种类与木马型号,那足够歼灭练气士以下、丹法修行到各种程度的敌人。
翻滚时,视线中的天地为之颠倒——方白鹿持枪的右手忽地从腋下探出,扣下扳机。
砰!
他连开了五枪。但细密的枪响连在一处,成了绵长的爆鸣;焦糊味与硝烟被他撞开。
头戴红缨角盔的道兵踉跄了几下、险些向后仰倒——但旋即又回到了半蹲的身形,机器般精确。
方白鹿继续奔行,没有遮挡要害的意思。就算只被长针划破皮肤,也是死路一条。
这柄小口径的自制手枪除了没有搭载智能模块与装弹量大外再无优点,根本无法击穿道兵袍甲的防弹层。
但无所谓,子弹的动能和冲击力便已够了。
只要能延缓对方的射击,让自己继续接近——
他还在前冲,但身体却悄然绷紧。
【嘿。】
方白鹿咧起嘴,发出无声的轻笑。
他猛地踮动脚尖,向上跃起: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在半空中,可无法二次位移、躲避射击。这也是他不直接跃过深坑的缘由。
但在方白鹿的身下,一柄幽蓝色的斧刃无声无息地穿出楼壁。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具撞出水泥的强壮身躯;四只多关节的颀长手臂上覆盖着炭灰色的改制表皮,似乎想要擒抱住这不速之客。
若没有更改位置,方白鹿便会先被拿住四肢、接着被斩去脑袋。
这是震组仅剩的第二位、与第三位道兵。
【终于出来了。】
方白鹿就等着这两位道兵现身:墙壁阻隔不了安保阵图传来的实时位置。
组长吸引注意力,进行诱敌——更擅近战的道兵则在必经之路布下陷阱,想要一举建功。
【老土的战术。】
他用嘴叼住鱼肠,空出的左手握住下方的斧柄、玩单杠般将蜷起的身子划出半圆,卫道针将将错过他的后脑。
接着,倒立的双脚狠狠蹬向天花板——
刺啦!
裤管的前侧再也支撑不住,被鼓胀的肌肉撑得裂开。方白鹿推着大斧、劈过四臂道兵的脖颈。
头颅冲天而起,闪烁的卦象划过失真的亮线。它在地上滚动两下、滑进深渊之中。
滋——
无头尸身的断口冒起袅袅的烟雾、与烤肉般的气味:那斧刃该是通了高压电流。
方白鹿刚一落地,便轰然起身、双臂向着幸存道兵的关节交错:一手向上扬、一手向下拍。
咔!
道兵持斧的肘弯在脆响中翻折九十度,惨白的骨茬尖刺出皮肉。
置换过的骨骼上,透着淡淡的水锈色与几乎看不清的条形码——那是疏于保养的痕迹。
就算是植入了人造经脉,也会有出力的间隔:正所谓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放松状态的肌肉也来不及保护关节。
讽刺的是,手三阳经的植入者反而更喜欢完全放松肌肉,为下一次收紧提供更大的力道。
【研究会每一百二十八天给道兵做一次改装部件的公费保修好巧不巧,明天才是保修日。】
这自然也是方白鹿选择今夜进攻的原因之一。
没有惨嚎、甚至没有因痛苦而产生的下意识停顿——持斧道兵扭腰转胯、横甩大臂,用尖锐的断骨划向方白鹿的喉咙。
用于同类相残的兵刃不需要痛觉,不需要对自身安危的警告。
劲风扑面,骨尖甚至刮出了残影:正常的人类,是不会有如此的凶、如此的恶。
但此时的方白鹿也是一样,是血与肉搭成的兵器:
或许少一些力量、少一些速度,却更加精密、更有效率。
【呵,[震]组统一注入的空手拳术是[子午拳架]。保持了实战补丁的更新,那版本就是3.71了。】
思绪如电光石火划过脑海——甚至还要更快。
子午拳架是微机道学研究会的下属公司所开发的拳术,擅长小范围的技击腾挪:但被同公司的另一条拳术产品线所克制——
【调用[廉贞五闭手]:刚迭代的那版,每一式都能破招。】
方白鹿踏前一步,微微屈膝;接着猛地蹬直、沉肩上顶。
三角肌中束的位置,正正撞上道兵的胸骨剑突:这里能直接刺激胃上中枢神经。就算关闭了痛觉,也免不了转瞬的僵直。
方白鹿喷出口中所叼的鱼肠,任其于半空旋转——接着,用掌心向上拍击刀柄的底端。
军刺似的短匕穿过覆面,贯入道兵的下颚。
温暖的粘稠血液顺着开槽朝外蔓延,浸湿方白鹿的手掌。
【暴力很好用。】
在这钢与血交击的夹缝中,莫名的遐思传入脑海。
原来——解决问题的真正钥匙他一直都握在手中。
【但,暴力的构成部分又是什么呢?】
方白鹿不想对过去的行事方针置喙。只能说:
若将怪物当作对手,自己当然也能择人而噬。
【力量?速度?锋锐?】
方白鹿重新抓稳鱼肠的握把,像是操纵皮影戏的匠人、架着抽搐濒死的道兵向前走去。
【对我来说,是信息和情报】
扑!扑!
手肘与手腕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震动——红缨道兵的电母笛正尝试着寻找人肉盾牌的空隙,但只是根根没入同伴的脊背。
他和[震]卦覆面脸贴着脸,把枪口探出垂死者的腋窝、继续扣动扳机。
不需要精细的瞄准,只是向大致的区域保持稳定火力压制、破坏对方的射击动作。
再接近几步,游戏便会结束——
轰!
窗外闪过炽白的霹雳,照亮甩开尸身、向前扑击的方白鹿。
以及深洞中一组又一组蹦跃攀援,从底部向上爬升的道兵们。
雷鸣随之而来,盖住钢铁撕开血肉的闷响。
那隆隆声又回荡了几遍,滚雷才不甘地逝去。
方白鹿抖动手腕,左右搅动。接着从红缨道兵抖颤、黯淡,最终熄灭的卦象上拔出鱼肠,让开软倒的尸体。
【啧果然是试用货,品控这么差?】
匕刃已从中端断裂,眼球与尾端的视神经像烧烤的肉块串在上头。
这[泛亚军工]提供试用的短匕,毕竟是为了注射所设计的中空结构、不堪频繁且激烈的使用。
他弯下身,在尸骸中摸索着,补充武库。
[震]组道兵已被屠戮完毕;幸存的还有多少呢?
【没区别,该死的总是要死的。】
疾风骤雨从破碎的窗格中刮进,似乎想要冲洗方白鹿染上的血迹。
但他退开了一步:自己想要留着这些铁锈味的液体。
【今晚还长。】
他挠了挠脸上滑下的血珠,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