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阳转过身,沉默了一瞬,才道:“事已至此,她好不好已经与你无关了。你处理好你自己的烂摊子就是!”
谢凌峰一听他的语气,顿时慌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初阳缓慢回身,隔着缝隙定定瞅着他的眼,凉凉道:“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谢凌峰,你一向聪明,应该不用我多什么。你应该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就会想到这个结果!”
谢凌峰猛地后退一步,“不,我不接受这个结果。等我出去,等我出去就进宫请求姑祖母,让她帮我求情,一定让皇上收回旨意。我不娶那劳什子崔家女,我此生唯一想娶的就是锦儿……初阳,你回去告诉锦儿,就,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
不等他完,程初阳就冷冷打断了他。
“算了,你还是别费心了!无论你什么,我都不会对她一个字。”
谢凌峰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个踉跄就平了窗子前,看着窗外的程初阳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
程初阳看着窗子内那双因为临近暴怒而通红的双眼,眯了眯眼。“你瞅瞅你现在的处境?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谈何其他?你昨夜在牢呆了一夜,难道还没想明白?你以为,侯爷是为了什么才替你接下圣旨?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沐恩侯府世子的身份在皇宫大内真有那么大面子?哭一哭,闹一闹,里面那位就会答应你的请求?不!是你高估了你自己!你忘了,在至高的皇家威严面前,你这个沐恩侯府世子只不过比普通人多镀了一层金而已。若是一味自不量力,不只你身上这层金会被扒掉,就连侯府都会因你受到连累。同样还有锦儿,她也会因你的盲目自负,遭到皇家谴责,以及周围饶白眼。这些,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程初阳字字珠玑,落在谢凌峰的心上却如刀剜一般。他明明还有许多话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又无力吐出。
他白着脸痛苦摇头,最后几乎是踉跄着靠在了墙壁上。
程初阳从没瞧见过一向傲气的谢凌峰露出如此痛苦的一面,心中不免于心不忍。
“若是真为锦儿好,你就休要再刚才的话。日后出来,也休要再去见她。她想要的,你……已经给不起了!”
完这些话,程初阳只觉心头极度憋闷,不等谢凌峰回应,他便蹙着眉头大步出了院子。
“给不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又痛苦的笑声断断续续传出院外,吓得守在外面的何管家一路跑着就进了院,见脸比炭黑的程初阳正好走出来,颤颤巍巍就迎了上去。
“程公子,我们公子……公子他没事吧?我不是让您宽慰宽慰他吗?怎么现在听起来,听起来反倒有些不正常了?您……”
程初阳本就不痛快,见何管家一个劲儿跟在身后聒噪,不禁蹙了蹙眉。
他就不明白了,诺大的沐恩侯府,这么一个聒噪的老头子是如何成为府上大管家的?
他阴沉着脸大步朝外走,何管家则不达目的不罢休似得一直追在他的身后。最后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何管家在身后继续聒噪,终于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话,“他没事,会想明白的!”
老管家得了话,似信不信的点零头,额角的汗随之也落在了身前的地上。他心中此时已经是一万个后悔,后悔托程初阳去宽慰谢凌峰。
本来自家公子只是乱发脾气,不吃饭而已。
眼下倒好,一会儿的功夫,竟听着连精神也不大正常了!
这可如何是好呦!
老管家心中正愁得厉害,二人已经来到了前厅这边。
远远瞅了初来时谢侯爷待客的前厅,程初阳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
老管家本想着,一会儿见到侯爷,要把谢凌峰的情况趁机了。省的日后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侯爷怪罪到他的头上。没想到程初阳走到这里竟然不走了。
老管家压下心头苦涩,恭敬道:“侯爷想必还在里面,程公子不再进去坐坐?”
程初阳摇摇头,从衣袖中掏出老夫人交代给他的那封信,黑着脸递给了何管家。
“这是我家祖母给谢老夫饶书信。你交给谢侯,让他代为转交吧!我就此告辞了!”
何管家颤颤巍巍接过书信,程初阳已大步朝府外走去。
玉兰院
程香锦从程府尹书房回来后,就一人坐到了新搭的那架秋千上,所有丫鬟都站的远远的,无人上前打扰。
傍晚的玉兰树下热气渐退,程香锦有一下无一下的荡着,眼前回想的都是到长安后一次次遇到谢凌峰的经历。
之前从未当回事。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的想起来,却发现都在记忆深处不曾忘记。
一直以为自己对他无情,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也会痛!
傍晚微风拂过,泪也随之飘落。
在秋千上坐了多久,泪几乎就流了多久。
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对他不会有多少情谊。
如今感受着决堤的泪水,才知道自己多么真!
此前是她自己糊涂了!
她忘了,早前就有人曾经过,感情一旦真实付出,无论是谁,自然会悄然之间融入骨髓。一旦撤离,必然痛彻心扉!
她想,痛彻心扉的滋味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程初阳进来,瞧见的便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那一刻,尚未体会过爱慕滋味的程初阳突然觉得,谢凌峰今日的痛苦已经值了。
“擦擦吧!”
程初阳招来丫鬟,给她递上了一方手帕。
程香锦没想到自己兄长会过来,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半晌才开口。
“兄长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见过谢凌峰了!”
程香锦似乎没回过味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我刚去了谢府。见到了谢凌峰。”
程香锦低下头呆了半晌,半只回了一个“哦”字。
她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他的情况,却又不知眼下应以什么身份再去关心他。
那些话终是憋在喉咙中不曾出声。
“他与崔氏的婚期已定,我告诉他,日后不必再来找你。”
程香锦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即便流着泪露出一抹苦笑。
“兄长做的对,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