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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夏至
面前有一棵柳树,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棵,叫不出名字,两棵一起斜斜相对,像是在对望,然后落地生根。
时辰不早了,秦听韵每次都是这么想的,可这段长久的对话却因为其齐二的骤然沉默而没了下文,所谓没下文是因为不知道还会继续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结尾。
“你……”
“你了解我么?”秦听韵要说出口的话被齐二的,给生生截断了去,而后却又被齐二突如其来的这一句不知所措了起来。
了解?她知道他的喜好却不知道这算不算了解,心里暗自苦笑一番,她也知,这并不算了解,却也答不出齐二的问题,是与否,不管哪一个,说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小姐!公子!大事不妙!”
环姜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秦听韵的手腕,“怎么了,出了何事这样慌慌张张?”环姜不住摇头,艰难的将气息匀平,“我刚才在后堂里睡着,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就听见了二小姐和永安王说话的声音,你们快躲起来吧!”
秦听韵大吃一惊,环顾四周,接着低头思索了一番,“不必慌张,我这些日子都是住在长乐王府上的,他们大概是来买绸缎,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先去靠里的柴房躲起来,等他们走了再出来,走!”
“慢着!”秦听韵欲转身拉着环姜离去的脚步,被齐二伸出的手弄乱了节奏,虽是在紧要关头,可刚才齐二的手接触到秦听韵的手背时,她的心明显颤抖了一下,让她几乎有些站不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齐二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将自己的手松开了来,恢复到原本的站姿,“你先别急着带环姜去柴房躲起来,若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且是事先收到了消息才故意前来抓你现行的,你这么躲着,被发现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秦听韵的情绪还未来得及从刚才的意外中收回来,听齐二说了这些,她一时间还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眼神木讷的点头如啄米。
“你二人现在随我来!”回过神的时候,亦只是匆忙同环姜一起跟在齐二后面。若是平时,秦听韵此刻已经自己想出主意,若能一次解决便当机立断就解决,若不能也只好随机应变。
可在知道危险向自己逼近的这一刻,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前头是奔走的齐二,高高的伟岸的背影,有他在前面她就觉得自己好似突然有了某种预知能力似的,无比确定的相信今日不会出什么岔子。
齐二的方法是一石二鸟,引蛇出洞。既然秦灵音和永安王一直都想试探秦听韵,却苦于找不到机会,那不如今日就特地赠与他们这个机会好了。秦听韵一直用男装遮掩身份,照着如今的局面看来,她还有很多时候需要借助于此来和外界沟通,秦灵音与秦听韵虽是不和,但到底也是血缘姐妹,若是今日她也认不出秦听韵,那么秦听韵日后的行踪可自由些了。
“你的意思是?”秦听韵和环姜换好了稠庄伙计的衣服,又听了齐二的话,往脸上抹了些黑炭灰。
“一会儿你们就跟在朝着门口去的那批伙计身后,福伯回来会顺便带一批城外的新货来,你们装成是店里的伙计去帮着下货。”
“我怕若是外头的人只不过是碰巧经过此处买办绸缎,而我如此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
女子善于多思,看到的是事情的某一面,应该说是善于将事情想的极端化,秦听韵就是其中的典型,她如此考虑也是为着大局设想,知道她秘密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身边的环姜,长乐王赫连祉,以及福伯和齐二,所以不可能被秦灵音知道她的秘密。
“你既是如此自信,大可不必听我所言,一切后果请你自行负责!”这句话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秦听韵想破脑袋都不知他的起火点在何处,最后还是悻悻的照着齐二所说的去做了。因为她从不算自信,要是自信是一种美德,那么这种美德必定会如花火,会灼伤许多靠近的人,看的人赞叹着却永远看不到它真正的面目。
她很多时候,都不喜欢被人忽略或者故意高看,尤其是在原本就在离她较远地方的齐二面前,她都会把自信隐藏的很深,很深,深到有时自己都开始怀疑。可是心里也比谁都知晓,若非将自己放在最低处,莫说接触,恐怕与齐二会面都会慢慢变的不可能。
“秦听韵!……一会儿不管你被认出来与否,在下货之后立刻到后院与我会合,福伯会接应环姜,你将你的秘密告诉几个人,你心中有数,可也未必有数。秘密不会改变,人却是一直在变的,况且当秘密经由你口传入他人耳中时,就已算不得是秘密了。”
跟上出门准备下货的伙计后面,却听到齐二突然出声叮嘱她。她不敢朝齐二那里望去,只因担心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刚好撞上他的目光,所以低头双手交叉,不停的运动手指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齐二还在那两棵树之间的位置伫立着,目光随着渐行渐远的那抹娇小的身影一起挪动,直到她终于消失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内,心却似被掏空了一般空的可以听到回声。
他的多疑来自于自己刻骨铭心的经历,如此深刻的体会,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会懂得。可惜秦听韵没有,所以大概难以体会,他也不愿在有生之年见到她历经和自己一样的苦难。
齐二就是因为没有怀疑该怀疑的人,将心思全用在对付强者上,所以最后被赫连礼钻了空子,想当初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先皇宠爱的皇子。算是宫中一段丑闻却意外给了他得以翻身的机会,虽然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要得起的。
赫连礼的娘,不是妃子不是宫女,而是乐府的一个小小乐奴,连乐师都算不得。她曾在宫中宴上有幸顶替当时受伤的琴师,上御前献曲。谁知她当时会的曲子不多,换人换的仓促,她就急急忙忙的弹奏了一曲当时宫外颇为流行的李商隐《泊秦淮》改编的小调。
许是被人捉弄,亦是她故意为之,众人都哗然,只因她弹的那曲子乃是宫中禁曲,先皇不怒反喜,召她侍寝,第二日,她就被送到比乐府更不如的地方做末等宫女去了。
后来因大皇子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先皇深感悲痛一病不起,司徒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叫人寻来了那宫女,并带来了当时已经长到十多岁的赫连礼,赫连礼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子嗣,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只是最终还是留下了赫连礼,也算是找回一个皇嗣稍稍弥补了皇上心里的遗憾,可这么多年来宫中从未将他当作大皇子看待过,就连比他小的弟弟们也都不愿与他来往,再加上不久之后太子之位还是传给了当时作为二皇子的自己,所以就算入了上书房,他过的也不如一般的太监宫娥。
若是在当时,齐二没有忽略掉他的存在,也许这一切都将会变的不同了,只是这个架设从来不存在。齐二如今才算看清了赫连礼的真面目,深知就算当时齐二第一个处理了赫连礼,也会有更多的意外等着他,毕竟深宫内人心叵测,他猜的对一次,却不能才对一辈子。
正在陷入沉思的齐二看到从不远处过来的秦听韵的身影,而她背后并没有跟着环姜,看来外头秦灵音那帮人应该只是来买绸缎的,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她刚要说话,齐二就拉着她往前走,秦听韵虽然忐忑不安,但是知道现在除了跟着他走,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路走到了一个小道上,小道的旁边就是那一间堆着木柴的破屋子,说是柴房,其实还堆放些杂物。秦听韵被齐二拉着赶紧跑了进去,躲在了那堆柴火后面,福伯悄然而至来到门外,赶紧把门锁上,回到前面招呼环姜去了。
柴房此处都是 柴火的气味虽然不大,但是居然在这里发现了老鼠,老鼠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秦听韵捂住耳朵别过头去,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抬头一看却见到了齐二的胸膛……
秦听韵刚想开口,齐二做了一个小声些的手势,秦听韵只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就这么一直待着么?”
“嘘,小声些,你想被人发现此处有人藏着么?”好你个齐二强词夺理,秦听韵此刻脑子里混乱的厉害,一想到他们前几日似乎还在互相观望的状态中,秦听韵生病齐二也没有来探望过,她还对齐二的身份有了疑惑……而此刻两个人却能靠的如此近。
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在柴火堆的后面站着一对孤男寡女,那便是秦听韵和齐二此时的写照了大概是为着小心谨慎,也或者是尴尬的缘故,两人谁都不说话,秦听韵自耳边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齐二的呼吸声,以及目测到他因呼吸起伏的胸口,不是她想看,这里头大部分都被货物与柴火占据,能容身的地方之余一点,还怒不够秦听韵转身的。
越想越慌乱,不知不觉脸色就变的有些绯红起来。原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不做什么也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脸红心跳。
秦听韵再次准备开口,齐二突然间一个大步上前捂住了秦听韵的嘴巴,他的胳膊放在秦听韵的脖颈处,他的胸膛几乎是紧贴着秦听韵的肩膀,这个动作,在秦听韵看起来,实在太暧昧了……
细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秦灵音他们已经来到了此处!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刚才她出去佯装伙计的时候,明明已经骗过了秦灵音等人,可为何她还要找到后堂来,莫非当时她已经发觉伙计是秦听韵假扮,故意装不知,好让她放松警惕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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