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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一往而深
良久,身后的人缓缓用微弱至极的声音道出一句。
“齐二?是你么?”
于是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在那瞬间里不论是之前的争吵质问都化作了青烟飘散而去,只因重要的人开口了,次要的或是无关紧要的人发生何事就不必再问再关心了。
黑影似乎想了片刻,最终却还是向着秦听韵点头了,那等于默认了他的身份,也同时默认了秦听韵之前的一切猜想,齐二立即蹲坐在地上,爱惜的将秦听韵拥入他的怀抱里,喂她吃的是福伯当年从宫中带出来的九转还魂丹,原本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最后派上了用场,一颗给了四年前奄奄一息的齐二,另一颗……给了秦听韵。
福伯担心日后夺回王位的路途更多磨难,所以最后一颗算是留下给齐二保命用的,他日、日戴在身上备着,今日却丝毫来不及犹豫的给了秦听韵,因为相较于秦听韵的命,其他一切都可以变的不那么重要。
当初,秦听韵问过齐二那句喜欢与否,他犹豫了很久才敢说不,可是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刻他不会如此,他愿意秦听韵恨他却不愿意永远失去了她,这二者毫不相同。
怀内的人,这下微微张了张最继续问道:“我是倒下了么?那些人……是你打趴下的还是我?”
齐二想笑可心疼的厉害怎么也笑不出来,“是你”他淡淡的回答,他知道她内心的倔强,也知道她有多怕输。
司徒珍怔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见到他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心口,眼里犹如生长出一根长刺,让泪不住的流,却也不住的点头喃喃自语着“好……好!”仿佛在配合着眼前惊天动地的二人。
“我这就带你回去,我们回家去好么?你要答应我,即使困了也不许轻易闭眼,能做到么?”齐二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温柔过,尤其是对秦听韵,连伪装的柔情都从有过,而如今这一场伤却换来了他如此对待,哪怕是安慰也好秦听韵都觉得知足了,因为这和之前不同,这不是梦境。
她累极了,无法开口应允他什么,话却是都听到了,过会儿有些吃力的反握住了齐二的衣袖,想要开口,奈何实在没有气力使出,只勉强用留存的气力睁开双眼,眼眸内却有着星光样的璀璨在深夜灰暗中微微闪着异样的光彩,慢慢驱散开那些晦暗无光的阴郁,也温暖着齐二深邃而刻骨心脏。
秦听韵的知觉越发微弱,慢慢分不清齐二是在走还是只站在原地保持不动,下一刻,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近到甚至可以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她发烫的唇,便又立刻仰头无事发生般继续前行。
饶是接近昏迷,秦听韵还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律动在那一刻加速到极致的响动,齐二这样的举动倒底算不算得上能够称之为吻呢?秦听韵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刻发生时,她心无旁骛,脑海中再也空不出多余的地方留给阴谋和仇恨,彼时他的气息早已完全霸占了头脑,这样放空一切却又能在恢复正常时还觉得回味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少,因此她丝毫不怀疑,刚才齐二亦是同自己一样的心情。
也许秦听韵会和前几次一样,清醒时发觉这只是一场美梦而已,身边不会有齐二出现,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事发生。
也许秦听韵熬不过今夜就要这样死去,可若是能于他怀里死去,不论是说她没有骨气或是知错不改,她都心甘情愿用一生能活的时光来换这片刻的安宁,他肯给秦听韵的哪怕不是承诺,亦是心之所向,至少此时此景只有他们二人,再容不下他人。
司徒珍终于被自己的泪眼模糊了面前的道理,也模糊了他们似天生一对般的背影,她仿佛又见他满脸欣喜的表情不过这次是对着自己的,因此司徒珍也跟着他莞尔一笑,鼻尖却一酸,再次掉下泪来。
四年前她要他放下一切,他说她太自私,为了小我抛弃大我。
四年前他说他心中只有国无家,说家乡的路原本只存在于人的心中,想的太多次也就以为道路中奖一尘不变,可是总有一日再次找回头路时,却发现自己早已迷了路,因为路早就不再是以前那条,一直说要回去的人,自然会死在路上。
可就在刚才,他却能轻柔的对那个女人说要带它回家,不是说回去的人都会死在路上么?是他太无谓不惧生死,还是有心爱的人相伴就再也无所顾忌,可以回去也可处处为家。
他说带那个女人回家,可是他忘了,他们两人恰恰都是没有家的人,是世间所不容之人,总有人盼着他们死,总有人还埋了他们的路,前面艰难险阻还要继续走的,岂不是成了傻子?好歹司徒珍这里还有个冷宫可以容她归去……
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
去不到的地方叫远方。
柳叶悄悄再绿,芙蕖徒然展开芳姿,等的人却不会再回来。
梦像无根之木,长了又长。
不肯清醒时,还能看见那对眷侣残留的倩影,像噩梦不能支开,那噩梦却又太美,只可惜被他拥抱的并不是自己。
赫连祁,齐二……
四年前司徒珍莫明被卷入了一场梦,再次遇到和他有着一张脸的以齐家为毕生所愿的齐二时,那梦却戛然而止已是做不成了,纵使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却并不一定让同一个人爱上他两次。
怎么会相同呢?赫连祁可是那个未来的王者,他只愿做一国之君,断不会找寻什么家,而齐二……他不是赫连祁,他的名字就在时刻表明这一切,只有司徒珍不清醒。
压抑的灰暗侵占了心脉处,越来越挤。忽然记起那年腊月,来到冷宫的头一日,她也是如此的压抑,那时候盯着顶上四方的天空做想,以为将要致死被困于此,却不想今夜这里窄的更甚些,简直叫人不能呼吸。
她的背影执着的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那步伐却像是落荒而逃。
……
几个时辰前,的黄昏时分一行人接二连三来到了避暑山庄,这里虽只叫做山庄却大的惊人,秦灵音早早下了马车,她是今日的重头戏,自然第一个到。
比现在稍小些的时候,秦灵音心中相过,此生定要寻一个心爱之人,与他相守到老。若她真心喜欢他,哪怕对方身份寒微,不过是一介草民,秦灵音也甘愿倾心相许;若是她不喜的,凭他再好她都是不稀罕,不愿多看一眼的。
这些话好像记忆中只对秦听韵说过吧,她记得自己是如何闪动着她明亮清澈的眸子,对着依赖的长姐说出对爱情的希冀。而这所谓的希冀,远不过几年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变的不再是自己想的那幅画卷了。
她的纯真和美梦都被人盗走,一点都不肯余留给她,她不过是要自己原本该得的东西,何须要到向人乞讨的地步?
站着夺回来,和跪地求饶求来的绝对不同。她今日哪怕是定下了和赫连祯的婚期,他日要跪的也不过就是赫连祯一人,如若她不愿,那么她就要回到那无底洞般的深渊里待到死去,自作自受,做的是她一人,也必须她一力承担,有些事经不住后悔和反思。
那夜梦境中出现小小的自己,说的是她恨自己对吧,所以秦灵音哪怕精挑细选,斟酌再斟酌之后也还是像报复一般,最终成了玩弄情感,儿戏了婚姻大事的不孝之女。
迈上层层数不清的石阶,这里在当年好像还不曾觉得有这么高过。踏着白玉铺就的温润的地面,今日的秦灵音被平夫人出谋划策犹如一张白纸等待被人肆意泼洒颜色般,被动的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及地长衣在许多人的注视下,踏进了夕阳下看上去有些晶莹剔透的大殿,此刻只感觉得到头顶上的玉发冠很重,而她只恨这重量还不够重,还不足以拖延自己向前的步伐。
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走着,说不清是无尚荣耀还是种屈辱,那囚犯不也要游街示众的么?也不是要被许多人看着杀死的么?
手上的金银器颇重,走起路来伶仃作响,像是铁链手铐一样悦耳动听,而这里看着她的人中并没有谁逼着她这样做,是秦灵音自己的心里有这沉重的锁链,全副武装的想要拉她下坠,可要说这里的人都是旁观者,没有人是害秦灵音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那么他们说谎的底线可是比秦灵音还要大上许多呢。
平夫人和丞相坐在靠左的上宾位置,他们好像世间最平常不过的恩爱夫妻一样,相视而笑。而他们的女儿秦灵音和所有大家闺秀做的几乎都一样,步伐稳重到哪怕走在冰上也不会有丝毫颤动,对了,他们管这叫做礼数。教会秦灵音要隐藏内心脆弱恐惧的,居然不是她自给而是那些教习礼仪的师傅。
别人教的,她就算不信也不会反对,大多数人都那么做了,也都走对了路,她也就那么做,直到她发觉自己和走对路的不是一类人,才会改变了路数。
赫连祯在正前方,斜靠在椅子上,应该是在看着秦灵音,看她如何演出矜持演出名门之后的嫡女该有的模样,然后只在心里暗笑她,因他知道哪怕她演一百回,她都不是嫡女。
秦灵音丝毫不受赫连祯的影响似的,举止自若的安坐到爹娘身侧,等着他们开始谈论她出嫁的日期时,她就会看准时机装作娇羞的可人模样博得好感,一直以来它都是这么做的。
直到忽然有侍卫冲上前跑到赫连祯处,对着他耳语了几句,秦灵音就看到赫连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她凄然冲笑笑,却不知那是赫连祯终于后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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