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里,范瑾随了众人至于城门儿。
一个兵士立路央,自有别的走近前,把这一行都瞧过,便是笑着近车前。
见人过来,那大哥从车子上头儿下来,未等站稳,就是抬手:“军爷,这趟儿挺急,还请给咱行个方便!”
那个点头,接着是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致远镖局的诸位。”然后扭转身子,至于车旁,把帘儿拉开。里面不过粟米几袋,他就缓缓放下。
吐了口气,兵士就拐回去,摆了摆手,四下其他兵士就都散开,这个就道:“镖头儿,方才都是公务,还请见谅。请快走罢!”
话是客气,手还握着刀柄。镖头儿瞄了一眼,也不答话,只是点头。接着就是转过身子,还上了车,静待俩三呼吸,是见城门儿底下兵士都散开了,才是扯了缰绳。不过两步,他心发慌,马鞭却是四处没见,干脆抬起一脚,踹到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就是飞奔,旁的人等都跟不着。眼见烟尘层层起,范瑾忙是扭头瞧,徐虎见着范瑾这般,霎时之间,也是明白了些。不等范瑾说话,徐虎就先快步走,至于那边儿兵士跟前儿,弯下了腰,再是起身才抬起手,笑嘻嘻讲:“军爷,这准儿是一时急了,还请恕罪,如今我们也得跟着去,就不多言。等我们回来时候,必定携些东西来敬诸位。”
那兵先是一愣,听了这话,就是笑着伸手指了指旁边儿一个:“要是来敬,且莫说我,请由我们火长起。”
“好好好。”徐虎又一点头,便是转身再走,再无二话。
至于前头儿,车子到底缓缓停住。范瑾赶上时候,另个更快两步,是从怀里取了马鞭,小心翼翼到了大哥左边儿,双手递上:“镖头儿,这是马鞭,我是……从我这里找寻到了。先前却是真寻不到……”
大哥不说话,只是接过,然后朝空甩一鞭子,惊得马儿嘶鸣。那个自然看得懂,忙是低头,两手抬起至于一处,嘴上还说:“马鞭如何不提,先前走时忘了查验怀中东西,确为我的不是,还请大哥责罚!”
“这个月的工钱减掉三分之一。”镖头说罢,抬起了眼,“别挡路了,走罢。”
“是。”
那个颔首,让开了道,直到这大哥所在的车子向前十余步,才是终于缓缓赶上。不知过了多久,范瑾慢慢放缓步子,至于徐虎身后,小声问道:“兄弟,这也算走半路了,可有见屠元阳?”
“我没见他。”徐虎说过,皱起眉头:“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去,如今哪里到底也不晓得……罢了,你也别想。”
如此说着,徐虎伸出手拍拍范瑾肩膀儿:“咱们只顾得自个儿就是,那个却先不提。”
“我晓得。”范瑾点头,随着走出几步,又低声讲:“只我心里,总不踏实,觉得将出甚么事儿似的……”
徐虎点头,也是低声:“你可与他人讲过?”
“不曾有过。”
“别讲。”徐虎说罢又叹息:“先也不说别的,如今再讲也是完了,徒增担忧。不若你我多加留心就是。”
于是范瑾点头:“然。”
复行数十步,忽闻鸟鸣声。
范瑾是抬头望,看到不远处群鸟飞起。一会儿,又是几个稀稀拉拉飞起来,至更远去。范瑾不禁皱眉,快走两步,是看徐虎,徐虎明他心意,也是点头,却都不语。
接下来他们就更小心,左手旁的草被风吹,也是引得范瑾握住家伙儿。没到仨次,就有一个从后面儿来,拍拍范瑾的肩,笑着是道:“范兄弟,头儿回也不见你害怕。,今儿个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舒服,就进车子上面歇着?”
车子那边儿听是这话,不等范瑾答过,就是随之嬉笑。间或更有个讲:“兄弟,咱们还没走太远,你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可车子忽然停住。
四处皆是大惊。
范瑾见状,忙是拨开前面儿那个,自再上前,一眼就见两把短刀,很是熟悉。
果然……
目光向上看,果然屠元阳。
大哥伏下了身,先是拍了拍马,且作安抚。罢了,稍稍起身,他却并不抬头,只用了右手抚着马儿,一边向着那厮问话:“元阳啊,你这不争气的,是投了哪里的贼人?后路可想好了?”
那个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就当行礼。再抬首时仍是笑嘻嘻的样子不成体面,可话也过得去:“咱也瞧不上那些贼人,大哥,咱们镖局里头儿,按说你最懂我才是。怎么如今却不晓得?”
“出了镖局门儿,三百五十九,我怎晓得?”镖头儿大哥说到此,就是轻轻扯缰绳,接着眯眼,淡淡地说:“既然是走,我没拦你,你且自去便是,别挡了道。”
那厮且笑:“如今却有一事,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你既然出了咱们镖局的门,我就也没什么方便可以给你行。”
“把粮留下,然后请回。”
于是镖头儿不禁叹气:“说是瞧不得贼人,竟是去作了高丽人的腿子。”
那个又是摇头,同时脚下更近几步,旁人还未留意,他已然拽住缰绳的另外一顿,直面镖头儿是道:“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这话就有点儿太难听了罢。高丽朝廷如何不若贼人?还请大哥准许兄弟奔个前程,少讲几句。”
“那总不应该因为你几句话就把粮食丢了。”说着,大哥手中更是尽力,缰绳大部都归此处。静了俩三呼吸,大哥又是叹息:“屠元阳,你帮高丽人作事也就罢了,可第一回就是对老东家这可不成样子。这样,你现在回来我就当前面的事都没有。”
“大哥,我才过来,再回去不方便,也不好看。”
大哥闻言,气极反笑:“可你方才的话,却也不算好看。那话都说得出口,还会怕什么来回?”
那厮也笑,点了点头:“是不得当,罢了罢了。就请大哥送佛送到西嘛。”
于是大哥再叹息:“看你意思,就是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