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幽谷之夜（十三）
不尽林。
闫梦瑶看着前面的越鸣，没了禁锢的他，强大的让她侧目，她靠在孟沧怀里，孟沧护着她，“你刚才太冲动了。”
闫梦瑶苦笑一声，“我只是忘了，他已经不是我的妖兽了。”
适才，褚瑎妖力报增，他们几人不敌，越鸣就要暴露自己的原形，她却出手阻拦，不想被越鸣给误伤了。
越鸣……从未伤过她。
从未……
闫梦瑶压制住心底的情绪，她双眸看了看那边那个身影，自知道越鸣原形那一天开始，她每天担忧就是越鸣在众人眼前暴露了原形。
她渐渐忘了，越鸣原形乃是上古凶兽，可毁天灭地的那种。
此间世上能够伤他的修行者能有几个呢？
只越鸣一露出原形，四周围困他们的火鼠尽数退去，任何妖魔在越鸣的面前，都退避三舍，望而却步。
闫梦瑶开始怀疑这么多年，她一直都隐藏着越鸣的原形，到底是对是错。若她不执意让越鸣隐藏原形，或许这么多年越鸣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孟沧看着闫梦瑶胳膊上的鲜血，他看了眼那边越鸣已经控制住褚瑎，开口道：“我带瑶儿回去，你……一个人能行？”
“嗯。”
孟沧他们一走，越鸣就收起了自己的原形，看着被他打的狼狈趴在地上的褚瑎。
褚瑎口中吐血，脸上却还是带着诡异的狂笑，双眸绝望至极，他一个翻身仰面躺在地上，“我身体内只有半颗内丹，你拿了也无用。”
越鸣垂眸冷冷的看着褚瑎，“那人的坟呢？”
褚瑎看着越鸣，此时天际已经渐渐亮了，越鸣眼中的冷漠像是冰川上的雪，刺骨的冷，却激的褚瑎狂笑不止，他使劲儿拍着地，“看看你的眼神，你其实和我一样。你和我一样，你知道吗？终究，什么也留不住的。”那是一双绝望之中偏执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越鸣微微垂头，对上褚瑎的视线，“我要的，谁也无法拿走。”
“……”
他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
他的坚定让褚瑎侧目，褚瑎呵呵笑了几声，“其实，我自己很清楚，凡人的命不过百年，就算是修行再强的人，也和我们不一样。”
“他，或许早就已经转世了。”
越鸣：“……”
褚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你要我完整的内丹，是要给……谁？”
越鸣眉目冷然，只是眸子幽光闪过。
褚瑎垂眸一笑，“若你真能找到这么一个人，愿意接受这颗内丹，肯千年万年的陪着你，也是一件好事。”而他没有，他活了这么些年，除了义父，任何知道他是长生妖蛊的人，想要的只有他的内丹。
他活在这个世上，仿佛就只是一个物件儿，一个为了让某个人长生的物件儿，无情无心也无人在乎。
义父说，想让他像个真正的人活一生。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个人，他只是一只妖蛊。
褚瑎摇晃着身子，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越鸣跟在他身后。
天际渐亮，光亮一点一点儿的逼退黑暗。
直到他们走到一座墓前，黑夜完全退去，白昼来临，散发着金光的太阳把初晨的光芒洒在墓碑前。
这座坟墓被杂草笼罩，却依然能看出原本的宏大。
褚瑎走到墓碑前，一挥手，整个杂草丛生的坟墓焕然一新。
他蹲下去，给坟墓摆上了水果和吃食，“义父，我来看你了。好些年没来，你别生气。”他摆完吃食，才朝着坟墓磕头。
“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义父醒过来，可今日才明白，义父从未想过要再醒来。”褚瑎坐在坟墓边上，目光触及着远处的阳光，“褚家人人都想长生，可是天长日久，一个人活着，?好累啊！义父，你别怪我没用，我至今还是没有像个人一样的活过一次。”
褚瑎缓缓抬起头，眉目中尽是自嘲。
“如今我内丹只有半颗，又把自己困在了幽谷城多年，活不久了。义父，我也不想活了。”他抬眼去看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
阳光刺眼，却又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这几百年到底在做什么啊，没等到自己要等的人，也没有完成那个人的交代。
他这一生，活的不像个人，也不像个妖蛊。
彻彻底底的失败。
坟墓有结界，褚瑎伸手打开，对着越鸣道：“你取内丹吧！”
许久过后，却没察觉到越鸣有动作，褚瑎微愣，侧头看过去，只见越鸣站在坟墓顶上，五官在阳光中若隐若现，是带着些许的诧异的神情。
褚瑎一个翻身，就到了上面。
“这……”
坟墓里空无一物。
褚瑎摇头，“我的结界，谁能破？”
越鸣却开口道：“你不过是个长生妖蛊，灵力虽强，却不厉害。要破你的结界，不容易，但是绝对能破。”
这许多年来，褚瑎一直都呆在幽谷城，被褚家人养着，他鲜少出城，所接触之人极少，在这幽谷城中，再无人比他更厉害。
他也自认为天底下无人比他更强。
可今日，连连受创。
褚瑎双眸呆滞的看着空荡荡的坟墓，几百年了，他守着的就是个空坟吗？
“不过一具皮囊而已。”越鸣冷冷开口，重要的是那半颗内丹。
褚瑎自然明白，他看着自己伤口处不停流着的血，又看看空荡荡的坟墓，忽觉得好笑，他这一生，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笑话。
明明有千万条路可以走，可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死胡同。
至死才明白，这是条死路。
他大笑几声，身子一歪，自己整个人就跌进了坟墓当中，目光直直的看着天空，“越鸣，你若真能寻到一个可以陪你的人，记得来告知我一声。”
此间世上，妖魔为奴，凡人皆避之，修行者也全然都是把妖魔当做物件儿一样。
如他们这样的，在这个世上真能找到一个人陪着他们吗？
越鸣居高临下的看着坟墓当中的褚瑎，目光幽幽，许久才道：“好。”
褚瑎一笑，浑身灵力暴增，从他胸腔之中升腾出一颗不大的白色的珠子，缓慢的飘到了空中，落在越鸣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