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再见越鸣（二）
那种记忆，他早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现在这一刻，却又清晰了起来，他想起那个女人抱着他，叫他无忧。
想起那个男人很不喜欢他缠着那个女人。
想起那个小院子，那时那个女人抱着他说，这是他们以后的家。
再然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他被送回了幽谷城，那段时间，他天天都在等，等那个他叫娘的人接他回那个家里去。
可什么也没有等到。
等再大一点儿，他懂事后，才渐渐明白过来。
那个娘已经没了，他再也等不到了。
临都。
秦晓晓来过几次临都，甚至还准备定居在临都，在她的记忆里，临都是整个承天最繁华的都城，这里有高高在上的皇室，有所有修仙者都向往的烛天宗。
而等她到了临都，才明白无忧那个故事里，已经破败的临都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城中还有人，只是人并不多，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面色怆然，看不出半分生机，仿佛只是机械的活着而已。
有的老者坐在门前，双眸无神的盯着一处，有的则是佝偻着身躯杵着拐杖，慢慢的挪动。
空旷的，寂寥的临都，比恒府多的是垂暮的死气。而她是这死气之中唯一的不同，她风尘仆仆，一身华服，一踏入临都，就被四周老者注意到了，只是他们只露出几分疑惑，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秦晓晓心里被这气氛弄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她没再耽误时间，转瞬凌空而起，直奔烛天宗。
如果说，临都城内是死寂的，那么烛天宗就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巫山之下，秦晓晓仰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巫山，结界已经被破，冲天的灵炁缓慢的自山顶往下飘散。
明明有如此充沛的灵炁，巫山应该钟灵毓秀，应当是浩然正气，可这只要站在巫山脚下，就能察觉到腥邪之气。
秦晓晓被眼前的巫山给震了一下，想到越鸣就在这巫山之上，心里不由的又酸又疼。
越鸣，等我！
冲天的灵炁带着压制，让她只能徒步往上，秦晓晓一脚踏入了巫山，只觉一阵强烈的压制传来，压得她眉头一皱，胸口沉闷的疼痛。
才走没有十步，地上就已经出现了或是动物或是人的骨架，从骨架扭曲的程度可以看出这些人死之前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阴沉的云雾遮住了所有的日光，一进入巫山，整个视线都变成晦暗的，脚下所踩的徒弟仿佛每一寸都浸染了鲜血。越往上走，就能看到越多的尸体，死状极惨。
整个巫山，再无她从前所见那般的景象。
四周静谧的出奇，就连风声都无。
仿佛连大自然的力量都不敢踏足这一方土地。
“啊！”忽然秦晓晓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竟然挂满了头颅空洞硕大的眼眶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手下一紧，快速的往山上走，而这个树之后，触目所及的尸体全都是没有头颅的，有的一根根粗壮的木头之上挂着几颗头颅。
再无一具完整的的尸体。
秦晓晓只觉心头的那股压抑更加重了一点儿，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凌凡提着剑朝着她走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四周全是烛天宗子弟啃食她躯体的声音，她说：“你是鸣儿的心上人，总要让他见你最后一面的。”
她清楚的看到凌凡眼中那狂热的恨意，凌凡根本就不在意越鸣，她想看见越鸣痛苦，想看见越鸣发疯。
那时的她，脑子里已经不怎么清楚了，她看到凌凡一剑砍了下来，没有半点儿了痛苦的就被斩断了头颅。
而后，被凌凡高挂在一颗树上。
像眼前这些一颗颗头颅一样。
她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她手下灵力汇聚，不顾这山上强烈的压制，直接腾空而已，飞向山顶。
一到原本的九天宫的山顶，秦晓晓再也支撑不住，从空中落下，人一落地，口中顿时吐出一口腥甜，她伸手擦干净，环顾这个杀死她的地方。
这里除了祭台之外，再无半点儿完整地方。
宫殿，山峦都被击毁，远处一座山，甚至被削去了半边，而那完整的祭台之上堆积着无数的尸体。
别说人和动物了，此地就连花草树木都没有，脚下暗红色坚硬的土地像是从里面沁出鲜血一般。
“越鸣！”
她高喊一声，声音在空中回荡。
“越鸣！”
她在这山顶走动，脚下时不时触碰到骨架，可她不在意，只一声声的喊着。
空荡的山顶除了她的声音之外，再无半点儿声音。
脚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过，触目所及都是尸体，她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她茫然在山上四处找着，忽然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
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她哭喊了一声，“越鸣，我是秦晓晓！你出来啊！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痛哭出来。
五百年了，已经过了这么久呢？越鸣，到底在哪儿啊？他杀了这些人之后去了哪儿呢？他会在这儿等她吗？他……还活着吗？
秦晓晓趴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心中那股压抑再也克制不住了，她大声的哭出来，一遍一遍的喊着越鸣的名字。
希冀那个少年像从前一样，能够因为她哭得伤心而出来，舍不得抱着她，万分无奈的对她说：“哭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
可没有，天地间再没有那个少年了。
“喂！你哭什么啊！”一道娇软的声音身后传来，秦晓晓擦了一下眼睛，朦胧的视线之中，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女孩儿扎着马尾，满脸担忧的看着她，“你……还好吗？”
秦晓晓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抽噎了几声，“你是谁？”
“我叫宋希安，来这儿找东西的。你……怎么呢？”宋希安担忧的看着已经哭红了眼睛的秦晓晓。“你也是来找东西的吗？”
秦晓晓哽咽了一声，扶着宋希安的手站起来，“我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