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野兽越鸣（九）
岂不是比他们这种披着人皮自诩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还要痴情，比他们更懂得何为情，何为爱？
便是修行者转世之后，又有谁能够愿意散去一身修为，只为生生世世和爱人在一起。更别提当时二姐对巫辛只有……恨意。
而巫辛，却也心甘情愿至此。
“予笙，如你所说，你的出生不被期待，可不被期待的你，依然有愿意为了护你而毁了仙灵之地的母亲，依然有深爱你母亲的父亲。”
“你虽因一场屈辱而生，却并不是一个屈辱。你是我二姐的孩子，是我梁家的血脉，幽谷城的少城主。”
“是我梁家唯一的小辈。我与你舅舅，都可为你去死。”
梁予笙心中震惊无以言表，他知道自己是妖兽，沉渊之盟之前，他见识过了不少的妖兽，为奴为婢，为玩物为武器，低贱的让人觉得那是比臭水沟里老鼠还要恶心。
他更见识过那些被当做玩物的妖兽生下的孩子，那些强迫了妖兽的男女却在生下孩子后，都觉得这个孩子玷污了自己的血脉，或杀或卖。
他见过一些恶心的商人，专门饲养了貌美的女妖兽，逼着她们生下了孩子，而后贩卖了那些孩子，以此生财。
那些流着他们血液的孩子，成了赚钱的工具。
那是他藏在心里的噩梦，他每次看到这些情景时，都会在脑海里想一遍秦晓晓和越鸣两人的相处，他们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是没有任何利益的。
可记忆渐渐模糊，他见识了越来越多的脏污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杜撰的，他其实也和那些被强迫生下来的妖兽一样，都是……肮脏的，低贱的，不受期待的。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不是越鸣和秦晓晓的孩子时，那一刻，就仿佛曾经那些噩梦变成了现实。
他想到那些被强迫生下孩子的妖兽，想到那些被妖兽凌辱的女人，这些画面一出现，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是脏的。
堂堂梁家大小姐，高高在上可为国母的女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为一只妖兽生下孩子？
他和那些妖兽没有任何的区别。
是一个女人的污点，一个屈辱的存在。
可现在，小姨却告诉他，他的母亲当年为了他毁了自己的仙灵之地，他的父亲并不是一头只有兽欲的妖兽，他为了自己的母亲散尽修为，只为和自己的母亲生生世世做夫妻。
他不是一个污点，不是一个屈辱。
是一个妖兽和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妖兽爱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爱这个孩子。
恒府。
如今的恒府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妖魔都很少经过此城了。
秦晓晓带着越鸣到了吩咐，千挑万选了一个很是僻静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靠近城池都被边缘，背靠临渊高山，此地从前怕也很是荒芜，并没有多少房屋，城中大多数的房舍都被妖魔毁坏殆尽，唯有这间小院子还还是完整的。
院子极小不大，看得出是普通人居住的屋子，以竹篱笆围着的小院子，院中杂草丛生，院子里的几间小屋也建的很简单。
其中不少家具物件儿都已经被毁，找不出一间完整的来。
她环顾了一圈儿，转过头对着跟在她身后的越鸣开口道：“你把院子里的杂草全都拔干净了。”
越鸣很听话，他妖力四溢，清楚这些杂草不再话下。
秦晓晓如今浑身都涂着狐妖粉，散发着狐妖的妖力，只能小小的动用灵力，收拾屋子，怕用太多的灵力会因为恒府外魔界妖魔的注视。
直到日落时分，小院子终于收拾好，越鸣依然不染一尘，秦晓晓因为不怎么敢动用灵力，身上倒是有不少的灰尘。
既然不能用灵力清洗身上的脏污，她也只能烧了干净的水来用。
在灶房里烧了水，又带着越鸣却城里找了个完好的浴桶洗干净过后，她自己便在隔间的小房间里沐浴。
此时明月高悬，越鸣被她安排在了外面的小姨子上坐着，如霜的月华洒在他黑色的锦袍之上，他耳根有些泛红，能清楚的听到身后房间里传来的哗啦水声，甚至他稍微探一下神识，都能清楚的看到身后屋内的情景。
可他不敢看。
只眸子微微一眨抬眸看向了远处。
忽然他瞳孔微缩，目光随即空洞的落在了背着月光而立的身影，那人黑袍在夜风中翻飞，如鬼魅一样的双眸紧迫的盯着这边。
越鸣眸子空洞，下一秒那人便到了他跟前。
他一动不动，那人却嘴角一扬冷笑一声，伸手轻轻的覆在了小房间的门上，微微一推吱呀一声。
“越鸣？”里面的人带着一点儿莫名的惊惧，“是你吗？”
“……”
“越鸣，你若是在外面，用手敲敲门？”
“……”
“越鸣！”
秦晓晓心里一紧，连身上还未干的水渍都顾不得了，直接起身，一手抓过袍子披在身上，快步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面色冷凝的越鸣，她松了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脑袋，拉扯了一下越鸣的衣袖，把他拉到房间里来，屋子里因为她浴桶的热雾，湿漉潮热，她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与浴桶隔了不到两步的距离，用一方青蓝色的帘子挡住了些许的视线。
秦晓晓其实觉得没有什么，她喜欢越鸣，越鸣也喜欢她，两人又不是没有坦诚相待过，甚至有些亲密的事儿也都做了，可是……
毕竟她脸皮还没那么厚，能当着越鸣的面儿宽衣拖个干净的洗澡。
她脱下外袍，再次进了浴桶，坐在小凳上的越鸣垂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眸子轻轻的撇下那边浴桶内的女人，她面朝着这边，藕臂细白，水流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往下滑落。
“越鸣，等把这院子收拾好了，我就去魔界一趟。”她轻笑一声，“听说魔界有不少的好药材，到时候我去见见，看看有没有能让你恢复的药材。”
“其实你恢复不恢复没什么，我是怕你难受。”她声音有些沮丧，“你……那么爱面子？要是知道现在在我面前是个傻子，肯定要气的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