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谁敢说,若嚼舌头传到皇上耳朵里,能有好儿吗,故此,一个个嘴闭的蚌壳儿似的,要多紧有多紧,今儿是皇叔出京的日子,皇上应了皇叔让武三娘送他出京,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桩怪事,皇上那醋劲儿大的,没有不知道的,恨不得把武三娘拴裤腰带上才好呢,偏哪位是匹野马,你越拴着越尥蹶子,驯不服,只得撒出去,撒出去还不放心,这不赶着又去了吗,这个折腾劲儿就甭提了。
文帝来的时候,三娘正跟朱晏在城外的茶棚里吃茶呢,这茶棚的老两口如今才知道,当初在自己这破茶棚里头吃茶的人是谁,都是这辈子想都想不到的贵人,这边儿这位是当朝皇叔安亲王,对面那位更贵,外头都传说,过不多少日子,这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贵人在他们这个小茶棚里坐着,老两口激动的手脚都没处放,磕了头上了茶就不敢再跟前了,出来茶棚外头候着。
茶棚里就三娘跟朱晏相对而坐,朱晏的目光落在三娘身上,她身后的栏杆外有一棵梨树,如今开了满满一树梨花,梨花似雪铺在乌黑的枝桠上,更显出一份别样的清丽,正如此时的她。
三娘今儿穿的仍是男装,样式跟以往的没太大区别衣料却不寻常,贡上的苏绸杭娟从三娘正式住进武府,就没断了赏,不拘衣料,什么都有,三娘本来就贪财,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基本上就是来者不拘,没几天,武府的库房都满了,好东西多了,也就不当好的了,加上文帝对三娘尤其上心,衣食住行,一天都恨不得问八遍,就算不去武府,今儿三娘几时起来的,穿的什么衣裳,吃的什么饭食,文帝都一清二楚。
三娘的衣裳如今也都归了宫里,其实宫里宫外也不过是个形式,若不得皇上意,在宫里守着也白搭,似武三娘这般,便到了天涯海角,也是皇上的心尖子。
今儿三娘穿了一身白色的儒生袍,别瞧着素,若仔细瞧,襟口袖边儿都用金线织着云纹边儿,三娘是刻意穿的这般素净,因为知道宫里那位是个醋缸,虽说应了自己来送朱晏,可自己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来了,不定后头就有麻烦。
三娘不是怕文帝,她就是嫌麻烦,再说,这一回文帝对她真挺好的,好的她心里都有点儿过不去了,虽说不想进宫,少让他吃点儿醋也算自己的回报了。
殊不知,自己这一身白衣,落在朱晏眼里,就成了清丽绝俗,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朱晏心里头有她,就算她穿破衣烂衫一样不俗。
三娘却有点儿扛不住朱晏的眼神儿,虽说痴情的美皇叔非常养眼,可三娘如今也没了邪念,因为透过他,她总能看见文帝的影儿,自打坐在这儿,三娘已经往侧面官道上瞄了不下十回,尽量保持与朱晏之间的距离,省得那变态来了看见,过后不依不饶的找茬儿。
一这样,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朱晏如何瞧不出来,在心里叹口气,这回儿是真信了,她心里没有自己,一丁点儿都没有,皇上总说她没心没肺,可在自己看来,她心里有皇上,哪怕不多,至少有,或许皇上的法子才是对的,对三娘这样的女子,就该不择手段的抓在手里,天长日久,日久天长,即使她现在心里没有你,早晚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女子一旦心里有了,恐这辈子都不会忘。
而自己之于她只是过客,匆匆来匆匆去,就如水过无痕,既然注定是过客,自己何必再说什么,怕自己即便说了,她也记不得,倒不如这般,相对坐上一时半刻,留待日后慢慢回味的好。
这么想着,朱晏一句话都没说,他不说,三娘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枯坐了半晌儿,听的城门方向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朱晏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三娘后面折了一枝梨花,簪在三娘鬓边儿上,左右端详端详柔声道:真真好看。”
就留下这一句不上不下的话,转身走了,等三娘回过神,朱晏一行人马已经远了,茶棚外文帝翻身下马,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三娘鬓边的梨花扯下来,丢在地上还不解恨,抬脚踩上去捻了个稀巴烂,脸上的醋意,能酸出二里地去,抓着三娘问:他刚跟你说了什么?”
三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文帝那脸唰就沉下来了,侧头盯着外头的守财:你说,一个字儿都不许落下。”
守财瞄了三娘一眼,半天说了句:皇,皇叔就说了句真真好看……”
三娘懒得跟这厮幼稚下去,甩开文帝出了茶棚,翻身上马走了,文帝也不问了,跟着追了出去,一边儿追心里就琢磨,还是得想法儿把三娘弄宫里去,在外头太不让人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