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如何,安西军从来没有一次贸然进入迷宫的。可是这一回不同,孙锦堂想也不想,直接便带人冲入。
如今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或许是求仁得仁吧,之前派去探路的两名斥候并没回来,孙锦堂心里也明白,恐怕就连经验丰富的斥候也无法从这地形复杂的迷宫找到出路,更何况其中或许还暗藏着沙匪伏兵呢。
孙锦堂当机立断,不再派出斥候跟前哨兵试探,所有士兵聚集一起,然而迫不得已在这迷宫中呆了一夜,兵力仍旧已去三分之一,好不容易见了清晨朦胧的晨曦光芒。
气候越发恶劣,若不是出城时候带的军需足,这一晚上恐怕就会冻死大半士兵,孙锦堂身披大氅,带领士兵突围,留神往前而行,走了一刻钟,眼前便是一道岔路。
这迷宫之所以称作迷宫,因为之前宫殿早就不在,遗址却曲曲折折,如huáng河九曲般,岔路也横斜不断,很容易在里头深陷,绕来绕去找不到出路,又找不到吃食,最后困饿而死。
孙锦堂从昨日带兵冲入到现在,探路之时,也见过许多倒毙路上的残肢遗骸,且不在少数。
若非孙锦堂带领下的安西军qiáng悍,才处变不惊,换作别个,早就惊叫慌乱起来。
但就算如此,在这迷宫里又绕了近一个时辰,军心已有些动摇。而就在这个时机,沙匪出现了。
蒙面持刀的沙匪们仿佛迷宫里的地鼠,从宫墙之后跳出,跟安西军短兵相接,趁其不备,砍死砍伤十数人,在安西军反扑之时,他们已经复跃出宫墙逃走。
如此数次,死伤已经越发严重,孙锦堂果断下令原地不动。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有些忍耐不住,心底的恐惧跟疲累都挂在脸上。孙锦堂绕着宫墙走了一遭,发现士兵们在搬开几具残骸好落座,其中一具坐在墙角的白骨被扯开之时,腰间忽地落下一物。
孙锦堂一愣,走过去将那物捡起来,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不由看向那那白骨。
士兵们不知如何,敬畏看他,不敢再动,孙锦堂挥挥手,他们才将白骨又挪开去。
孙锦堂握着那物回到火堆边,望着跳动的火焰,默默出神。
这一趟其实不该他带兵出城的,但是他竟无法遏制心火,就好像一只疯狂的láng,极为勇烈地冲向猎物,却完全不在乎那猎物身后,是万丈悬崖。
如今他跳了下来,生死一线。
这刻望着火焰,孙锦堂心中,却想起昨晚上在无艳房间外听到的话。
那晚上,他听管家说无艳要跟尉迟镇同睡一房后,竟气愤无法按捺,气冲冲地便要赶来阻止。
谁知道,却在窗边听到了那样一番话。
当尉迟镇问无艳假如她是那个幸存的女孩儿她会如何面对的时候……听到无艳的回答以及她的哭声,孙锦堂双眼陡然模糊。
他想他不该奢望什么,如果无艳真的是他的外孙女,隔了这么多年,他又有什么颜面面对她,何况他还亲手害死了她的母亲!
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心魔于火焰中高涨。
孙大将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得意的笑声,从重重残垣后传来。
孙锦堂双眉一蹙,他的副将挡在他身侧,高声道:什么人?”
那嘶哑而难听的声音道:我是孙大将军的老敌人了,沙漠里的人都叫我huáng胡子,怎么,不记得了么?”
孙锦堂听了,便道:当初程荣投靠的,便是你了吧。”
huáng胡子桀桀笑道:听说那个小子玷污了孙大小姐,真是了不起,我当然要好好接纳他!”
孙锦堂脸色铁青:他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huáng胡子笑道:孙大将军想见他么,那也是很快的……待会儿我杀死你,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孙锦堂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huáng胡子道:我本来好吃好喝地供着那小子,想用他来羞rǔ你,没想到他想不开,自己竟偷偷逃走,说什么要回玉关,我派人追杀他,他受了伤逃不了,居然跑进这里,应该已经死了吧。”
孙锦堂浑身一震,握住手中那物,掌心隐隐有些发烫。
huáng胡子道:孙老将军,你是要向我投降呢,还是跟你的好女婿一样,也葬在这里?”
孙锦堂深吸一口气,道:你要取我的性命,居然不敢露面一见?”
无艳把马放在浅海边,让马儿吃那边上的草,她望着那迷宫入口,有些犹豫。不远处几只沙鼠探头探脑,对这陌生的客人感觉好奇似的。
几只沙鼠都肉滚滚地,不知吃什么养的,无艳往迷宫处走了几步,那些沙鼠们或藏或躲,有的仍歪头痴痴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