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罢守着娘,让我独个儿头脑清醒些”语气里酝着暗沉。
“老”
“让你退下听不懂?!!”
冯氏刚还想劝说几句,就被蒋戚耀焦躁地唬住了。
微醺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渐渐花白四散的众人,还是提步回到屋内。
本该喜庆穿红结彩的日子里,魏国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白纱白帛。当皇后娘娘获许回府省亲时,蒋老太太已经停灵第七天了。
这夜恰好轮到微醺守夜,微醺见众侍女都忙碌数天显得很疲惫了,于是就命她们都下去睡会,有需要自然会叫人。
“颜夕,要不你也下去躺会吧?”微醺慎微地试探道,其实她并不希望颜夕下去,尽管她平日里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但深夜里独自对着棺木停柩难免心悸。可她又担心这个闷葫芦一闷骚起来又会如那天一样向她发难。
颜夕睨了睨她绷得紧紧张张的脸,故作顺从地道:“姑娘既然吩咐下了颜夕不得不从。”
接着,就看见她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长睫失望地垂下,却也不开口挽留。
颜夕好笑地离开了。其实他并不打算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只不过见她方才饭都没吃多少,身上穿得也单薄,打算去庖房端些斋菜顺道到最近的东院去借件大氅给姑娘披上,然后就接着陪她守灵到天亮。
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胆子大得很,连无人问津的凶宅翠竹苑都敢占据为私人书房的小姑娘,此刻竟会害怕与一个死人同处一室。颜夕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由地加紧了脚步。
烛火摇曳,一男子眉头深拧、双目茫然地看着房梁,哀叹一声,对坐在他对面的华贵女子痛斥道:“莹儿你!太让为兄心han了!!”
那女子憋了老久的泪一颗滚接一颗地从与男子相似的桃花眼里冒出,倏地一下子从太师椅上滚落地上,跪在那儿拽着男子的衣袍哀求道:“莹儿求三哥哥放我母子一条生路吧难道你还不相信闵儿为人?他怎么可能私吞赈款?”
“皇后娘娘请起!您这一跪下官可受不起!”蒋戚耀冷冷地掰开她的手,背身想要走出去。
“三哥!!”女子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站起,从后拽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再一次跪下:“三哥,如今李治廷一家已经伏法,你如今翻案的话连你自个的命也保不了了!”
蒋戚耀脸气得青黑,扭头就狠狠掰开了蒋芝莹的手,痛心疾首道:“我蒋戚耀没有你这种妹子!你只知道你的闵儿,那李治廷一家老少五十七口人呢?!难道没有老的?幼的?我听说李治廷膝下还有一个比醺儿大一两岁的爱子,三岁识墨七岁入科,若然不是我错判,说不定未来还是朝廷一栋梁!就被你这么折煞了!你对得起皇上,对得起自己良心吗?!”
“三哥”底下的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了,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又拽着跟前人的衣袍道:“三哥,你不惜命不要紧,难道你也忍心看醺儿一起遭罪?”
她这一句成功让蒋戚耀窒住了。
蒋芝莹有些得陇望蜀,遂进一步劝道:“三哥,莹儿知道你重道,但难道你就真的对得起醺儿的娘?谁不知道她是对你失望以致病情恶化的?醺儿那么小就没了亲娘,如今你舍得让她”
说到这里,蒋戚耀挠着头皮痛苦起来,是呀,读书人要懂得忠孝仁义,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因为重孝,不敢违抗蒋老太的意思,可自个夫人死时,难道对他就没有一丝怨怼吗?更别说忠心仁义了,和母亲妹子串通谋害朝廷命臣,还能称对朝廷忠心?仁义道德?
他挠得头皮发麻、渗出血,依旧不知道究竟哪里出错。明明,他就不想这样的呀
“莹儿为兄是不是很窝囊?”蒋戚耀凄然苦笑了下,此际他一直信以为傲的东西尽然崩塌了,突然间很厌弃这样的自己。
蒋芝莹知道他有些心软了,于是连忙站起扶着她三哥到边上坐,“三哥,事到如今,你我已经同坐一船,你没有退路了。”
蒋戚耀冷笑了声,只质问她:“娘说证明李治廷清白的证据你可收好了?”
蒋老太临死前依然不放心。当初没有毁掉证据,因为这个证据同时也可证明闵皇子没有参与其中,只是,证据还不够充分。他们担心日后若生起什么变故时,这份证据能够暂缓他的性命。
蒋芝莹抹了抹泪,“三哥放心,我都收稳当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门外站着一个小身影无意地听到了他们的话。其实听到的也不多,只这两句:“娘说证明李治廷清白的证据你可收好了?”“三哥放心,我都收稳当了。”
虽然此时空荡荡的灵堂外,怒号的han风渐渐停歇,微醺依然冷得搓了搓发白的双掌,然后捂入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肚子叽咕一声,更加饿了。其实都是自己矫情,装什么悲悯,还装得没了食欲。明明老太太生时压根表现不出疼爱她,顶多就同意让打在颜夕她们身上的五十棍改为每人十棍,还要改为叠加打在她身上。若硬要说这是疼爱的话,却也只能说是了。
其实她也与老太太亲切不起来,只是,她总是隐隐地感觉到这大宅里有种无奈,会让人不得不违背自己。老太太如是,冯氏也如是。
此际和一个冷冰冰的躯体共处一室,微醺先前的什么悲悯同情统统抛诸脑后了,只感觉到心慌慌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的死写得比较压抑,更完这些立马让一个新人物上场活络下气氛说不定那你们会爱上的(#^.^#)
☆、第25章
她突然想起以前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在让人生闷的选修课上告诉她,人死后,尸身会在偶然特定的刺激下蜷曲或是突然间弹起,这都是正常现象
当时这名同学看着惯来胆大的她吓得脸色发黑,笑得可是贼贱贼贱的。
她屈膝坐在地上,缩起了脑袋,捂起耳朵。她生怕突然听到棺木里发出什么怪响,那会她可就没那么淡定能坐到明天早上。
哎,谁让她又不知哪得罪冯氏了呢。
由于夜色已晚,屋外的丫头们都被她慷慨地遣散走了,所以此时堂外的游廊格外幽静。廊道两边都换下了红绉纱灯笼,换上了白纸糊的灯罩。屋内的灵柩旁燃着数枝巨大的白烛,一闪一晃的,活像生灵的双眼。
“嗒嗒”远处突然传来脚步的回响。
微醺紧张得瞪大了眼。
冷静,冷静,有脚步声的。
“嗒嗒嗒嗒”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但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微醺还是紧绷得身体开始抖动起来。
“吱”门被打开了,一阵冷风卷入,熄灭了灵柩前至少一半的蜡烛。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微醺捂住脑袋,把头深深埋进双膝间,不断不断大声地哼唱着,试图掩盖掉一切可能听